结构主义语言学理论视语言为高度系统化、由语法规则支配的独立体。近年来，这一观点受到越来越多的挑战。大量研究结果表明：语言具有双重属性，即可分析性(analyticity)和程式性(formulaicity)。一方面，它是一个以语法为基础、可分析、相对封闭的系统；另一方面，它又是一个以记忆为基础、程式化、相对开放的系统。为了全面解释语言习得和运用这一复杂现象，上世纪七十年代以来，“程式短语”这一概念被引入二语习得领域，就其展开的相关研究已成为外语教学与研究的重要课题。　　 作为英语中一种特殊的多词词汇现象，程式短语是指介于语法和词汇之间，固定或半固定、模块化了的块状结构。它通常作为一个整体被习得并储存在长期记忆中，实时运用时可以直接提取，无需根据语法规则生成和分析，具有可及性、板块性和真实性的特征，因而能够大大提高语言表达的流利性、地道性和生动性。国外学者虽然就程式短语在二语习得中的重要地位已达成共识，但是有关程式短语习得和应用的研究却较为缺乏，许多研究结果还有待实证数据的支持。国内在这一方面的研究也刚刚起步，主要涉及调查英语学习者程式短语知识的掌握情况、揭示程式短语使用与英语书面话语及口头表达水平之间的关系等，且均为横向研究，跟踪研究寥寥无几。　　 针对以上研究背景，笔者基于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口语语料库(南京大学建设)，以美国大学生同题口语为参照，探讨英语专业大学生口头独白中程式短语的使用特点及发展规律。本研究主要试图回答三大问题：　　 1.中国学生口头独白中程式短语使用在大学四年中是如何发展变化的?　　 2.不同类型的程式短语发展变化的规律和特点如何？　　 3.高分组与低分组学生在程式短语的习得和运用中有何差异?中国学生学习英语程式短语遵循何种路径?　　 本研究的学习者语料为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历时口语语料库中的口头独白部分，包括56名英语专业大学生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每年收集的三分钟讲话。用于对比参考的本族语者语料由15名美国大学生所做的同质同题独白组成。语料全部为声音文件，并转写成书面文字。程式短语的提取以《朗文现代英语词典》(2003版)为主要依据，同时借助本族语者语感加以判断。除了文本分析，本研究还对其中6名学生进行了访谈，并全程录音，然后转写为书面材料作进一步分析。　　 对收集数据的分析采取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方法。定量分析揭示出程式短语在口头独自中的发展模式，主要体现在标准化语形频次、准确性和多样性等三项指标的变化趋势。标准化语形频次用每段独白中出现的程式短语语形总数除以该段对白的总字数乘以1000；准确性的测量采用每段独白中无错误的程式短语总数与所有程式短语的总数之比；多样性的分析使用每段独白中语类的平方与语形之比。此外，本研究中定性分析涉及部分程式短语的语法结构及语义特征、高低分学习者的个案研究，其结果具体细致、丰富多样，为定量结论的阐释提供详实的证据。　　 根据分析结果，本研究得到以下主要发现：　　 首先，通过大学四年的学习，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在口头独白中的程式短语使用取得明显进步，但各项指标的变化呈现不同的发展模式。标准化语形频次和准确性呈升→升→降趋势而多样性呈降→升→升趋势。通过一四年级的对比，发现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来讲，随着年级的增长，学习者在程式短语的使用上越来越接近本族语者的表现。另外，有关程式短语的错误总量和类型四年基本没有变化。中国学生最易出错的是包含介词和冠词的程式短语。　　 其次，不同种类的程式短语，即表达语篇、表达人际关系、表达话题内容的程式短语呈现各不相同的变化路径。表语篇的程式短语在三个方面同时发展，而表人际关系和表命题的程式短语的进步则反映在频次和多样性上。由于表命题的程式短语所占比例过半，被进一步细分为动词短语、名词短语和介词短语进行研究。结果显示，动词短语在标准频次上明显减少，名词短语的标准频次增长一倍，而介词短语的准确性提高幅度很大。总的来说，学生在多数类型程式短语的多样性方面进步明显，标准频次方面有升有降，而准确性却停滞不前。与本族语者相比，中国学生口笔语文体差异意识较弱，口语中存在明显的笔语特征。　　 第三，高分组学生在程式短语的三个方面表现均优于低分组学生。两组学生四年中有不同程度的进步。低分组学生的进步主要体现在多样性上而高分组的进步则在准确性方面。进一步分析表明，产生以上差异的原因在于两组学生在语言学习中对程式短语所持观念和运用策略不同。高分组学生非常重视程式短语在二语习得中的作用，并通过多种途径如背诵课文、观看原版电影等来积累程式短语知识，能够较好地加以运用；低分组学生在程式短语方面概念不清、知识贫乏，缺少学习主动性，因而程式短语的运用不够、使用欠当。就学习程式短语的路径而言，中国学生呈现出不同的模式。　　 综上所述，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经过四年学习，其口头独白中程式短语的运用呈现出整体向上的趋势。但是，无论是程式短语的不同层面、不同种类的程式短语，还是不同类型的学习者的程式短语运用，变化模式互不相同、各有特点。在程式短语学习和应用的发展过程中，学习者群体的进步、停滞，甚至退步表现不一，没有固定的变化模式；程式短语的频次、准确性和多样性以及表达语篇、表达人际关系、表达话题内容的程式短语的变化参差不齐、错综复杂。以上结果表明，二语习得的发展途径是多角度、多层次和多方位的。同时，中国学生习得外语短语的发展路径也不尽相同，呈现多元化的特征。　　 该研究是对现有文献的充实，具有一定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在理论上，本研究采用定量和定性分析相结合的手段，运用以功能为基础的分类方法，阐述了程式短语在英语口语中的变化规律和特点，揭示出程式短语在二语习得中的发展途径。在实践上，本研究证明了程式短语的重要性和其发展变化的复杂性。程式短语的习得和运用构成语言学习的一个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应受到英语教师及学习者的足够重视。高分者学习和运用程式短语的有效方法值得推广和应用，本族语者程式短语的使用特点对于提高英语口头表达的地道性和准确性亦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当然，本研究仍存在一些不足之处，如主要术语概念化偏差、研究对象的局限以及定性数据收集方法的单一等，其结论将有待于进一步验证和推广。后续研究可以完善术语诠释、扩大样本范围和改进研究方法，从而更深入、更全面地探讨程式短语的发展规律及其在二语习得中的作用，增强学习者对中介语发展过程的理解，进一步完善中介语发展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