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五”规划纲要中指出我国已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但“创新能力还不适应高质量发展要求”,提升创新能力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仍是我国的重要议题。创新能力不仅是衡量一个国家经济实力的重要指标,也是企业的核心竞争力。现有研究表明,企业创新能力的提升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学习过程,这其中,国际贸易、外国直接投资等国际技术转移方式对于提升企业创新有重要作用。自改革开放以来,外商直接投资对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产生了毋庸置疑的促进作用,在推动进出口贸易、企业技术进步、生产效率提升和促进就业方面都有显著影响。对外开放带来的进出口贸易和外商直接投资对企业创新影响的研究已经非常丰富,但对技术的跨国流动与溢出仍然缺乏合理而直接的刻画和度量,这限制了学术界对于对外开放影响中国企业创新的技术流动与溢出机制的直接和深入考察。针对这一问题,本研究综合考量了多种对于技术创新及其溢出情况的衡量方式,选择了用企业间专利的后向引用情况作为刻画工具。专利的后向引用是指专利主动引用其他专利和科技成果。创新经济学的研究认为,专利的后向引用体现了研发和创新过程中对现有技术知识的学习和吸收,是创新过程中知识溢出和技术流动的一种重要途径和形式,同时也为量化考察技术的空间流动与溢出提供了难得可行的数据。专利的后向引用信息既反映了对现有技术知识的学习和吸收,同时又表明这种学习和吸收服务于后续研发创新的目的,而非简单的模仿或借鉴,体现的正是理论上创新过程中的知识溢出和技术流动。基于此,本文将这一量化思路和方法引入对中国吸收外商直接投资中技术的流动与溢出效应的考察,利用内资企业专利的后向引用中引用自外资企业专利的比例来度量创新情境下技术的跨国流动与溢出,从而在微观层面上检验外商直接投资对内资企业创新的技术流动与溢出效应,为理解中国的外资引进与创新提供新的视角和证据。本研究整理了专利引用关系数据,结合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以及中国海关数据库,形成了本研究使用的1998年至2007年的企业层面数据库。从专利引用数据库中,可以得到每一个专利自身的信息与该专利向后引用的专利信息。据此,可以计算得到每个具体专利申请时上报的引用的全部专利情况。在此基础上,本文使用专利申请人的名称,与工业企业数据库中的企业进行精准匹配,从而可以根据工企数据库中对企业的分类,将外资企业识别出来。进一步地,在企业层面计算出每个具体企业当年所有申请的专利中引用的来自外资企业的专利数目,再计算企业当年申请全部专利引用的总专利数目,将引用外资企业专利数比上企业当年总引用专利数,可以得到企业层面的专利引用自外资企业的比例,用于直接刻画外商直接投资通过专利的溢出渠道。同时考虑到本研究所用模型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选取合理的工具变量用于实证分析。实证研究结论如下:首先,外商直接投资的后向关联效应对于内资企业引用外资企业专利比例的提升有显著正向作用,因为下游企业往往需要向本地的内资企业购买中间投入品,下游外资企业比例升高对应提升了对产品的要求,为了提供更高品质的产品,内资企业有动力模仿和学习先进技术。外资企业在东道国申请专利不仅为内资企业提供了学习渠道,也提升了内资企业创新的内在动力。但外商直接投资的前向关联效应对于内资企业引用外资企业专利比例的提升产生了微弱的负向作用,即当行业上游的外资水平升高时,反而会阻碍行业内的内资企业开展技术创新活动,这可能与企业选择购买代替创新有关。当行业上游涌入了高技术水平供应商,企业可以选择通过购买高质量产品提升企业效益,而放弃更高成本的自主创新。外商投资的引进总体而言对于企业创新起到促进作用。此回归结果也为说明了内资企业可以通过学习外资先进的专利技术提升自身技术创新,为这一溢出渠道提供了证据支持。第二,外商直接投资对不同类型的内资企业技术创新活动的影响存在差异,具体来看:（1）外商直接投资的后向关联效应对于提升非国有内资企业引用外资企业专利比例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即当行业下游的外资水平升高,会促进非国有内资企业更多地引用来自外资企业申请的专利,学习它们的先进技术。而对于国有内资企业而言,外商直接投资的后向关联效应并不显著,其前向关联效应对于引用外资企业专利比例有小幅的负向影响;（2）外商直接投资的后向关联效应对于提升出口导向型和国内市场导向型内资企业引用外资企业专利比例都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但出口导向型企业的回归系数更大,即对此类企业提升作用更大;（3）外商直接投资的后向关联效应对于提升中规模和大规模内资企业引用外资企业专利比例都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其中大规模企业的回归系数更大,但小规模内资企业的后向关联效应影响并不显著。当行业下游的外资水平升高,下游企业对于高技术水平的中间投入品的需求增多,中规模和大规模企业可以通过调整自身创新行为,增加对于外资企业先进专利技术的引用和学习。第三,本文还进行了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包括替换行业固定效应为企业固定效应、加入省份乘年份固定效应、替换若干控制变量的计算方法和形式,回归结果与基础回归保持一致,且系数变动不大。本研究为外商直接投资影响内资企业技术创新的这一微观机制提供了直接证据,也为理解中国的经济开放和创新之间的关系提供新视角及新启示。本研究得到的结论,具有以下的实践意义:首先,中国应该加大对外商直接投资的引入,外商投资鼓励政策应不断推陈出新适应国家发展。从本文的实证研究结果发现,外商直接投资的后向关联效应可以促进内资企业学习到外资企业带来的先进技术并创新,这一正向影响远远大于前向关联效应带来的抑制作用,从整体上看,外商投资是先进技术溢出的有效渠道,有助于推动内资企业创新。在此前提下,政府可以根据国家发展战略,有针对性地放宽关键性行业的下游行业外资进入条件,通过促进内资企业和下游外资企业的合作,帮助扩展本土企业的国际性视野,为研发人员创造更好的学习和创新环境,进而促进关键性行业创新水平的提高,推动我国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第二,针对不同的企业类型给予创新帮扶措施。给予规模较小企业和国内市场导向型企业一定的创新补贴或对口帮扶措施,在研究中发现,国有企业、国内市场导向企业以及小规模企业受到外商直接投资通过专利渠道的技术溢出效应影响较小,针对这三类企业政府可以出台相应政策。第三,进一步提升各省市的市场开放程度,市场化程度高,外商直接投资的进入更加便利,企业间信息对称、竞争更激烈,有利于促使企业主动创新,深挖研究领域并提高对于高质量专利知识产权的学习和保护意识。对于企业而言,要明晰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不能固步自封,主动向具备先进技术的外资企业申请合作和请教学习,不能让模仿先进企业完全取代自身创新,只有保持创新活力,才能让企业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