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度人经》共分六十一卷,第一卷为魏晋时期所出,后六十卷则产生于北宋末年,是对第一卷所阐发的“无量度人”信仰的进一步阐述。该经文体多为四字、八字短句,充满隐喻和隐语,读之朗朗上口,其思想则十分庞大、驳杂,内涵丰富,颇不易解。全经被置于《正统道藏》的首位,归属《洞真部·本文类》。为便于研究,笔者将北宋所出的《度人经》称为宋本《度人经》,使用思想史、观念史及其它研究方法对此经典的历史、文本、思想与信仰观念等进行综合考察。本论文是第一部对宋本《度人经》思想观念与义理的综合研究。笔者认为,该经是北宋末年道教界以金阙帝君的神学内涵塑造宋徽宗的人、神形象的产物,由于金阙帝君拥有清整道教,恢复中华正朔,并作为道法和信仰的新源头的“使命”,因此宋本《度人经》及其它几部同样出于该目的被构造的道经和科仪书,一方面整合和发展新的道教思想(宇宙论、道性论等),另一方面又构造新的道法(新真文及咒术等),而且自然而然的在经典中浓笔重墨地描绘了“新神”长生大君的形象与内涵。当时的道教界将传统信仰中改革道教拯救“世运”的道教“救世主”——长生大君投射到了宋徽宗身上,宋本《度人经》的信仰观念是魏晋道教末世论神学的宋代延续。构经者们按照道教传统对金阙帝君“使命”的描绘,在回应魏晋道教终末论的基础上,融合灵宝“无量度人”(《度人经》传统)的精神,意图整合当时道教各种信仰资源以成一全面圆的道教,并以宋徽宗为教主。这就要求他们一方面要博采众道,发动改革,将传统道教的宇宙论、道性论等思想融会进来,展现出整合性、融合性的特点;另一方面又要立足于《度人经》传统,秉持“无量度人”的精神大量构造新的真文与信仰,以将传统真文的权威性让渡给新的经典,并以“长生大君”(神霄玉清王)为信仰核心,突出其作为经中道法神力渊源的地位。宋本《度人经》带有宋徽宗改革道教的思想印痕,又是其改革道教的产物之一。正因为宋本《度人经》的构造是出于整合道教思想与信仰为宋徽宗作符应所用,故经文不但对传统道教思想观念有所继承,而且对这些观念进行了新的诠释和解析,体现出很强的理论性。宋本《度人经》的道教理论体系沿着“道体→道性→心性→形神→修炼”的逻辑脉络展开,其中宇宙论和心性论是重点。宋本《度人经》认为,作为宇宙本根的“混洞太无”在自然生化的过程中沿着“道性”和“道气”两个方向发展,其中精神性的一面——“道性”被区分为“心性、情欲”等几个维度,而物质性的一面——“道气”也被视为具有“祖气”、“玄、元、始三气”等几个层次,“道性”与“道气”交会而成的正是作为天、地、人“三才”之一的人。宋本《度人经》在论述道气和道性时将二者各分作两个维度:就道性而言,分为“向上的超越”及“自溺的沉陷”;就道气而言,既有本源性的祖炁,又有沉沦后天的气质。道气和道性二者与“混洞太无”是即一即异的关系,且各有正向性质及负面性质。心性的“自陷沉溺”是两厢共同作用的结果:既有禀气方面的原因,宋本《度人经》往往将负面性质归于气,也有对大道的迷妄方面的原因。从心性角度来看,“混洞太无”与“道性”、“道气”未尝不是即一即异的关系,道不能离开心,因此心性本自清静无染,但被妄念幻相遮蔽其智慧,只要去妄破执,清静自然的道性就莞尔自现。在道性观念向人性的自然延展过程中,为了解释人性中的恶、欲等负面因素,宋本《度人经》在“有、无、染、净”等二元对立的概念中来回游刃,其目的不过是为了将其道性本净、心性常净之义说圆。但道教心性论并非仅是带有一些伦理观念的形而上学,其探讨道体、道性也有在“天、地、人”三才的天人关系框架下探视人的生命问题的用意。在道教的信仰和思想体系中,某种程度上,宇宙论是为了说明生命的位置,心性论是为了说明生命的性质,而修道论讲的是生命如何超越,因此在心性论之后,论文就转而对该经的生命论进行探索,解析其生命观如何根植于“人神一如”的信仰立场之上。需要指出的是,宋本《度人经》构造的首要目的是树立新神,而且也为回应灵宝无量度人的宗旨构造了一些以长生大君、神霄玉清王为法力渊源的道法,因此整部经的信仰和思想架构最终还是要落实到推崇长生大君的信仰层面之上。此即论文的主要内容和逻辑架构。论文指出,由于历史客观原因,宋本《度人经》所推崇的长生大君信仰很快脱离了宋徽宗这个具体的、历史中的人物而作为与南宫炼度有关的神灵融入了整个道教信仰之中。该经中与宋徽宗有关的信仰已经成为历史,但其丰富的信仰资源和思想内涵使该经至今依然是道教奉持的对象,并对北宋之后的道教特别是宋元新道教产生了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