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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论文以鲁迅对“博物学”持续终生的爱好为核心展开话题,大致想要梳理以下三个问题:(一)鲁迅一生对“博物学”的兴趣体现在哪些方面;(二)他为什么如此热爱“博物学”;(三)“博物学”的视野对他的文学、思想、人格产生了怎样的影响。绪论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交代论文选题的依据,以及对“博物学”的界定;第二部分简述跟本论题相关的国内外研究成果;第三部分整理论文的大致思路。第一章首先依据鲁迅本人以及周作人、周建人等人的回忆,介绍鲁迅童年时代的自然环境、自幼对花木的喜爱,以及成年以后的莳花养草、植物研究。然后从中国传统“博物”图书、近现代“博物”图书以及美术中的“博物学”三个方面分别梳理鲁迅一生的“博物学”历程。第二章分三节探讨鲁迅喜爱“博物学”的原因。第一节将从这样一个具体的问题作为切入点来展开我们的讨论:鲁迅从南京矿路学堂开始,一直到留学日本,接触了大量西方自然科学的研究方法和成果,为什么归国以后,却要花费大量的时间辑录中国传统的“博物学”书籍来作为自己研究植物的参考?我们细读鲁迅早期论文《科学史教篇》、《破恶声论》等,会发现相较于具体的科学知识,鲁迅更看重的是滋养科学(以及音乐、美术、文学等所有人类文明)的“神思”。而“神思”并非凭空而来,它是人类与天地万物“冥契”、“灵会”的产物,也正因为此,鲁迅才特别看重我们古中国“普崇万物”的文化“本根”。在鲁迅看来,只有那些没有丢失自己的“本根”、保持了天性中最原初的一颗与万汇百物交相感应的“白心”的人,才能“神思美富”。所以,鲁迅大量辑录中国传统的“博物学”书籍,是想从本民族文化的“根柢”处寻找和体验自己最为看重的“白心”和“神思”。第二节首先探讨鲁迅早期的论文和翻译喜欢用“古字古义”,这样的态度实际上跟他后来“五四”时期倡导“白话”之间并非截然对立,而是一个“辩证的转化”关系。与之同构的是,他对“博物学”这种“异端思想资源”的热爱,也包含着对传统士大夫主流文化的反叛和对少受实利污染的“纯白之心”的看重。接着探讨鲁迅为呵护他所看重的“白心”做了哪些努力,其中的重点是他如何尝试着将“博物学”与文学相沟通。第三节通过分析那些深受鲁迅喜爱的作品,获得这样一个发现:无论是古籍中的“博物学”还是美术中的“博物学”,鲁迅评判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看其背后是否有切身的“实感经验”作为支撑,而他本人的“博物学”实践,也一直有个人的切己经验参与其中。无论是“伪士”的空腹高心、顺大势发声,还是英雄“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虚妄幻觉,都是鲁迅要摒弃的东西;他所愿意的,是向低的、广的方面寻求切实而宽博的实感经验,而关联着民俗风情、日用生计的“博物学”,正是通向这些经验的一个可靠途径。第三章则探讨“博物学”的视野对鲁迅的文学、思想、人格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或者说“博物学”所包含的核心精神、致思方式,跟鲁迅本人有哪些可以相互印证的地方。第一节第一部分讨论鲁迅由生物学的“进化论”所产生的“历史中间物”意识。我们从这样一个问题引入:为什么鲁迅如此喜欢陶元庆画在《彷徨》封面上的那个“不圆”的太阳?在鲁迅看来,“圆满”、“圆融”、“止于至善”、“理想家的黄金世界”,都是“心造的幻影”,因为在进化的链条上,一切都是“中间物”;深知自身的限度,切实地完成自己在进化的长索上应尽的一环,是鲁迅一贯的态度。第二、第三部分探讨的则是“进化学说”中所包含的万物同根同源的思想,这给了鲁迅一个重要的方法论:观察生物的生活,作为人生的参照。更进一步,鲁迅将事物之间的联系扩展到了既包含“有生物”,也包含“无生物”的整个宇宙万象——“外面进行着的夜,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表达的正是这样一种万物都与我有关联、我对万物有情的广阔胸怀。第四部分则探讨所有事物相互关联的前提,是各各不同的个体,由此引出鲁迅对“个体”的尊重,对万物差异的敏感和爱惜,以及始终站在“弱小者”一边的立场。第二节首先将生物世界中个体之间互惠互利的共生关系,以及人与其它生物“共同进化”的“相互主体性”格局,与鲁迅的思想相互印证。然后试图呈现鲁迅“相互主体性”的意识已经渗透到他思想的方方面面:在他看来,这样一种关系不局限于人与人(以及由人所组成的社会、国家)之间,也应该建立在与人之外的万事万物之间。同时,他也将这种思路化用在自我意识的内部,所以我们能在他的作品中看到不同思想意识之间的交流、对话、质疑、争辩;而当他把原本从属于个人内心主观的“寂寞”、“绝望”与“希望”,变作超出自身经验以外的、可以与之进行“对话”的“主体”时,它们就获得了自身的开放性。最后一部分则将话题延伸到与“博物学”密切相关的另一个领域,那就是鲁迅如何看待“自然”、描写“自然”,我们试图回答鲁迅分明对自然有着精细入微的感受,为什么却故意说自己对自然之美并无敏感,且对流连于“风景名胜”的“雅人”嗤之以鼻;回答这个问题的同时,我们也会通过文本细读,来感受鲁迅理解自然、描述自然的独特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