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德问题指分布于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叙利亚四国的库尔德人追求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权利并谋求自主决定命运的运动。库尔德人是中东地区五大主体民族(阿拉伯人、土耳其人、波斯人、库尔德人和犹太人)之一,目前人口约3000万,主要分布于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叙利亚四国。库尔德人至今尚没有建立以本民族为主体的民族国家,是中东五大主体民族中唯一没有独立建国的民族,也是世界上尚未建国的最大民族。进入21世纪以来,库尔德问题不断升温。伊拉克库尔德地方政府发展成为一个事实上的“国中之国”;土耳其库尔德工人党的暴力恐怖袭击行动增多,土耳其政府加大对库工党的打击,但是其在伊拉克北部对库工党的越境打击行动却颇具争议;伊斯兰国兴起后,伊拉克与叙利亚两国库尔德武装成为抗击伊斯兰国的重要力量。2017年9月25日,伊拉克库尔德人宣布举行独立公投,遭到伊拉克政府以及国际社会的一致反对,引发公投危机。上述种种事件,引起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目前,西方学者对库尔德人独立运动的研究成果颇丰,但大多从民族主义角度梳理库尔德独立运动的历史,或是从人类学、社会学角度剖析库尔德人的社会结构。而国内的库尔德学研究起步不久,现有的3本专著与1本博士论文也主要是从民族主义梳理中东四国的库尔德人的历史。值得注意的是,库尔德问题既有普遍性,也有特殊性。其中,尤以伊拉克库尔德人的独立运动最为特殊。伊拉克库尔德地区的自治程度最高,有独立的自治机构;石油与天然气储量非常丰富,经济实力最强;与国际社会的联系最为密切。如果仅从民族主义或地缘政治角度入手,无法解释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运动的特殊性。通过梳理文献,笔者发现伊拉克库尔德人与其余三国库尔德人最大的不同之处是其所辖区域内能源储藏丰富,且伊拉克库尔德地区政府(库区政府)几乎控制了区域内能源的生产与出口,经济优势明显。所以,本文从这一不同之处入手,分析能源与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运动的关系。本文主要使用历史研究、文本分析、案例分析等研究方法,以伊拉克库尔德问题为核心案例,对能源与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运动的关系进行较为系统的探讨。本文的创新之处在于:一是新视角。目前国内尚无从能源与库尔德问题的关系进行的系统研究。本文从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运动的特殊性入手,提供了一个新的切入点。二是新材料。由于国内文献和资料不足,本文多采用英文文献和资料,搜集、整理最新理论成果和库尔德问题的最新进展。在写作过程中,采用了大量一手资料,如:2005年伊拉克联邦宪法、2007年伊拉克库尔德地区石油与天然气法的相关条文;库区政府的相关政策文件;政府活动及官员的公开讲话等。其中,相关法律条文均译自英文原件。三是新内容。目前国内库尔德学研究内容集中在历史梳理,较为宏观、宽泛,尚无针对伊拉克国内法律争议的专门研究。此外,大国的库尔德政策以及伊拉克库尔德地区政府与周边国家的关系(主要是土耳其与伊朗)也是研究空白点。最后,在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运动中,国际石油公司(IOCs)的介入使得局势更为复杂化,而目前国内学术文献缺乏对IOCs的关注。所以,本文第三章、第四章、第六章、第七章拓宽了国内库尔德问题研究,第五章丰富了美国、俄国对库尔德政策的研究,并且增加了2017年9月25日后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公投后的最新进展。经过分析,本文得出如下结论:一、伊拉克库尔德人的自治之路与能源密切相关。一战后至1991年,伊拉克库尔德人与巴格达打打停停,开展了几次关于自治协议的谈判,但是历次自治协议的分歧和破裂原因都集中在石油领域,尤其是基尔库克的归属问题上。在短期内,虽然巴格达与库区政府在油气资源上争论不断,但是联邦宪法的弱联邦设计实际上有利于库尔德人,通过权力制衡抑制了争议升级为不可控的可能性;但是从长远看,随着矛盾的累积和升级,若要真正解决争议,双方需要重新谈判。这就意味着库尔德人要或多或少地失去现有的法律优势,而库尔德人拥有否决宪法修订的权力,所以,双方达成新协议的前景渺茫。可以设想两个解决方向,一是双方自愿达成协议,修改宪法,但如前所述,库尔德人同意修宪的可能性极低;二是外部环境发生变化。巴格达与库区政府发生暴力冲突乃至内战,通过武力修正,结果取决于双方实力以及外部力量的支持。二是伊拉克库尔德人的命运打上了外部力量干涉的烙印。伊拉克库尔德人的民族自决权在现实中一直是被大国否认的。一战后的英国、冷战时期的美国与苏联,以及1991年以后的美国,都反对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建国。虽然美国促成了伊拉克库尔德人的事实独立,但是在名义上伊拉克库尔德地区仍是伊拉克联邦的一部分。土耳其、伊朗也反对伊拉克库尔德人独立,而且土耳其扼住了库区政府出口石油的唯一通道,伊朗也有足够的实力去掐断库区政府的能源产业。2017年公投危机后,库区政府所辖油田被巴格达接管,独立之路倒退了20多年。国际石油公司(IOCs)的存在也是收益与风险共存,从实践来看,对库区政府的独立并不是有利因素。未来,伊拉克库尔德人的独立之梦不会灭,但是失去了能源,独立之路会更加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