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孤独症谱系障碍（Autism Spectrum Disorder,简称ASD）是一种神经发育性障碍,其核心障碍主要表现为社会交往障碍和兴趣狭隘及重复刻板行为。指称作为日常社会交往中常见的一种多模态行为,可从一个侧面反映实施者语言和非语言交际策略使用的经济性和有效性,揭示交际互动中的语用水平,了解其潜在的认知特点;此外,指称能力的提升有助于孤独症儿童实现话语的连贯性,进一步促进其社交沟通能力的发展,因此孤独症儿童指称研究受到国内外语言学、心理学等领域研究者的广泛关注。但现有研究多为关注指称语的单模态研究,不能客观全面地反映这类儿童的指称能力。鉴于此,本文采用基于语料库的对比研究方法,全面系统地分析汉语高功能孤独症儿童与正常发展儿童的多模态指称行为。为系统分析多模态指称行为,本文从实体层、体现层以及评价层三个维度构建了一个多模态指称行为分析框架,用于对比分析两组儿童指称双方在情境、单方在情境以及双方去情境实体时指称行为的异同。其中,实体层讨论现实世界实体、话语世界实体以及心理世界的实体表征;体现层则重点关注指称语、指称手势和指称目光在实施多模态指称行为中的共现及协同关系;评价层既包含描述性评价,也包括阐释性评价。前者分析孤独症儿童指称行为的特异性,后者则从认知心理学的视角阐释特异性的原因。上述三个维度分别对应指称行为中涉及的三个基本问题:指什么、如何指以及指称效果如何。基于上述三维分析框架,本文制定语料标注方案,借助ELAN软件对两组儿童多模态叙事语料中的指称行为进行标注和量化统计,并围绕以下六个方面展开对比分析:不同类型实体的指称策略对比、不同指称阶段的指称策略对比、各模态间互动关系的对比、转述行为的指称策略对比、指称修正行为的对比以及不当指称行为的对比。本文研究发现:就指称行为的分布概况而言,两组儿童指称故事角色的行为最多,故事物体和故事处所次之,指称故事时间的行为最少;指称策略中语言模态的使用频次最高,指称语、指称手势以及指称目光共现的言貌体策略次之,指称语与指称手势共现的言体策略相对较少。在不同实体类型、指称阶段和转述行为的指称策略方面,两组儿童的共同点主要包括:（1）指称双方共享实体时所使用的多模态指称策略最多,单方独享实体的多模态指称策略最少;（2）指称语的定指性强弱与指称对象的生命度高低等级基本一致;（3）指称语的复杂度与所指实体的可及性程度基本匹配;（4）倾向于模仿双方共享故事角色来转述对话,而较少转述双方未享故事角色的对话。两组儿童的主要区别在于:（1）在指称低生命度实体以及非生命实体时,孤独症组倾向于使用有定名词短语或包含有定名词短语的多模态指称策略,而正常组倾向于使用无定名词短语;（2）孤独症组在引入和维持指称对象时,也倾向于选用有定名词短语或包含有定名词短语的多模态指称策略,并采用零形式指称语实施指称的再次引入,而正常组在指称维持阶段则更多使用代词或零形式指称语,且再次引入阶段所使用的指称策略更显多样性;（3）孤独症组在实施转述行为中,趋向以被转述者为立场,以零形式指称语为指称策略进行转述,而正常组更倾向于以转述者为立场来实施指称行为。在各模态的共现与协同层面,两组儿童均倾向于借助指称语模态来实施指称行为。不同点在于孤独症组儿童使用语言模态与体貌模态共现策略的频次更高,但大多体貌模态承担了与语言模态同等的交际功能,小部分起到了补充语义、消除歧义以及衔接语篇等功能。在指称评价方面,两组儿童的相同点主要是:（1）指称单方在情境实体时所产出的不当指称行为最多,指称双方在情境实体时的不当行为最少;（2）不当指称行为中指称模糊占比最高;（3）实施修正行为时,以他发的自我修正为主,以信息替换为主要修正策略;（4）双方共享实体指称缺失的频次较高。不同点在于:（1）孤独症组的不当指称行为明显多于正常组;（2）与正常组儿童相比,孤独症组儿童较少发起自发的修正行为,对他人的修正引导多采取转移策略;（2）孤独症组更容易出现未享实体指称缺失的现象。上述对比分析结果表明,虽然汉语高功能孤独症儿童的指称能力整体上与正常组儿童接近,但在恰适指称策略的选择、多模态协同层面以及交际障碍的修正方面仍表现出异于正常发展儿童的特征,这类儿童的指称能力还有待进一步提升。本文将这些指称行为的特异性归因于具身认知障碍与执行功能障碍两大影响因素:在具身认知方面,孤独症组以自我为中心的离身认知模式影响了其对非生命实体、交际语境的感知觉以及动作产出中跨模态间的融合性;在执行功能方面,孤独症组因抑制控制和认知灵活性两个维度受损,导致其难以根据具体的语篇语境调整指称策略,较少发起自启修正模式或未能采用恰当策略回应他启修正引导。本文口头叙事语篇中的多模态指称行为研究不仅为指称行为研究提供了一个多模态视角的分析框架,也从指称视角揭示了孤独症儿童的交际特异性和语用障碍。针对多模态指称交际障碍,本文借鉴生态化的干预理念,初步提出了一个3V干预模式,引导儿童对交际情境形成正确感知,选择经济、有效的多模态指称策略,从而提升多模态交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