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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穆旦诗歌中存在着大量的创造性的隐喻,这在中国现代诗人中是比较少见的,这构成了穆旦诗歌的文体和修辞上的核心特色,也穆旦在中国现代诗歌史上的重要价值之一。为了全面认识穆旦诗歌的隐喻现象,我们必须抛弃掉一些已有文体与修辞上的成见,也必须超越目前国内修辞学对比喻的一些肤浅的认识,深入到诗歌话语的内部,对穆旦诗歌的隐喻进行系统和深入的考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适当地借用了一些西方修辞学的理论和概念,以便让本文的讨论更为准确和深入。在本文中我们从诗歌话语的特色、诗歌的感性、诗歌话语的指涉三个角度对穆旦的隐喻进行讨论,这三个角度对应文中三个章节的内容。
首先,就诗歌话语层面而言,穆旦诗歌的“修辞断裂”在其创造性隐喻中得到了集中的体现。穆旦的创造性隐喻是对传统的句法与措辞的偏离,也是对日常语言习惯和搭配方式的偏离。穆旦的隐喻中本体与喻体的差距使得穆旦的诗歌话语充满了内在的张力。通过这种张力性的隐喻语言,四十年代本身的矛盾与复杂性才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进一步地,穆旦在诗歌中对创造性隐喻的大量使用极大地改变了其诗歌的“诗性”品质,把语言的“媒介性”提升为“发明性”,语言因此获得了更高的意义。对于穆旦的隐喻的考察也让我们发现“新诗戏剧化”的倡导中一个可能性的方向,即从话语的内部来实现诗歌的张力和矛盾。为了更好地说明四十年代中国现代诗歌的创作实践,这个方向理应得到深入的探讨。
其次,就穆旦诗歌的感性特征以及其背后牵涉的作者的感知方式的特色而言,隐喻体现了穆旦突破事物之间的范畴以实现新的诗歌感性的努力。最能全面概括穆旦的隐喻的感性特征的,是“消除事物之间的界限”并实现“内外世界的呼应”这种理念,这也是穆旦在隐喻表达中体现出的感知方式的核心特征。这种创作理念实现了观念、语境的互相转化以及内外世界的交流,让一些简单的意象下蕴藏着历史与生命的力量,在语词的背后包含着强烈的把读者引入到想象的整体之中的诉求。当然,在某些情况下,由于运用得过于随意与频繁,也导致了部分诗歌在感知上的混乱。
最后,就穆旦诗歌与现实的关联性而言,穆旦有意识地用隐喻表达来实现诗歌对历史的超越。我们发现,穆旦自觉地汰选掉了一些浅薄的口号和肤浅的现实表象,他大量地使用创造性的隐喻来加强诗歌的启发性,并摆脱了现实的束缚,使得其诗歌亦具有了“非指涉”的性质。穆旦那些隐喻性较强的诗歌体现出的真实是一种“可能世界”中的真实,它的时代性也是一种象征性的时代性。
穆旦这种创造性的隐喻表达在新诗史上是开创性的,也是标志性的,它意味着新诗的“诗性”探索进入了一个新的方向,即通过话语内部的矛盾与张力来实现诗歌的“诗性”,这是一个已经被有实绩的创作所开创出来的诗歌道路,不应该以“晦涩难懂”为借口排除于中国现代诗歌的传统之外,不应该排除于批评与理论的视野之外。
总之,隐喻表达对于穆旦诗歌而言,是一股改变言语的变革性力量,一种感知世界和内心的创造性的方式,一条超越历史与现实的有效的途径。穆旦的隐喻的本体论价值在于:它意味着对语言的边界的勇敢的探寻与突破,对感知方式的不断的革新和创造,对“未成形”的现实孜孜以求的摸索与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