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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目标是考察乡村传播实践中的信息流动结构,阐明其内在机制原理,并诠释乡村传播理论研究的分析逻辑。其研究假设是,人们的信息接触与传播活动都紧密的嵌入在日常生活的特定社会结构和文化情境之中,并受其直接或间接的影响;生活于中国乡村地区的人群,其信息接收和传播形态呈现出某种具体的、可观察、可区分的独特性,并由此塑造出独特的乡村信息传播结构;这一信息结构具有中国本土特色,是西方经典传播理论所未曾探讨的传播景观。该假设的经验依据来自对中国乡村的社会和文化环境的观察。中国乡村具有三个基本属性:传统乡土文化、聚村而居的空间生活方式和“熟人社会”式的人际交往模式。改革开放以来,通讯和交通的发展重塑了乡村社会的规模和边界,中国乡村社会的基本性质逐渐呈现从“熟人社会”逐渐向“弱熟人社会”或“半熟人社会”转变的迹象,农民之间的社会联系似乎正在趋于弱化。但另一方面,地缘、血缘、文化等要素依然是乡村存续的物质和精神基础,以人际传播为基本特征的信息接触模式依然根深蒂固。在这样的实践背景下,本文提出使用“社群”概念来描述乡村人群这一研究对象,并将分析脉络操作化为村落空间、日常交往和媒介使用三个维度。在方法上,选取位于山东省的白马村为个案,以参与观察和非正式访谈为主要形式展开田野研究。研究发现:第一,空间依然是理解当代乡村信息传播活动的关键要素。开放空间和私隐空间共同充当了必要的传播基础设施,为社群信息的流转提供了物质条件;村民之间作为社会交往实践的信息交流与传播活动建立在村落空间这一物质基础之上,塑造出信息流转的圈层式结构。第二,对村民日常交往的分析确证了这种信息圈层结构。宗族关系、“朋友圈”和“事务中介者”是村民日常交往的三条重要线索,以其为核心分别勾连出村庄内的小型信息圈层,发挥了乡村社群交往的底层支撑作用。第三,大众媒介的使用没有对这种圈层结构起到消解作用。电视和互联网在村民的信息接触和人际交往中的功能均不明显;现代媒介技术未能有效改变村民的信息获取模式,反而在扩散进程中巩固了基于人际传播的信息交往结构。基于这些研究发现,本文引入“雨涟格局”概念来描述乡村信息传播结构的一般性特征,引入“自谐秩序”概念来阐释这一结构的深层运行逻辑。“雨涟格局”将乡村社群传播系统视为更广阔的社会总系统下的一个子系统,由空间、亲缘等多种纽带所结成小群体是这个传播系统的基本单位,它们分别构成相对独立的信息圈层;社群信息的传播如同雨涟产生的水波纹一样在信息圈层中扩散,并与其他圈层产生交互干涉。“自谐秩序”解释了乡村社群传播体系的运行特性,在自谐秩序的主导下,信息的生产与流动、乡民的信息接触与满足均表现出一种自我适应、自我调节的特点;乡村传播的结构和功能在这种不间断的适应和调节中保持了自我稳定性,进而保障了社群结构的稳定性。最后,通过回顾整项研究的分析脉络,本文提出采用“社群逻辑”来建构乡村传播的研究范式。社群逻辑将中国乡村传播实践的空间性和群体性贯穿起来,提供了诠释中国乡村社会信息传播系统的一种新思路。此外还对乡村传播结构研究的理论价值、现实意义和可能存在的不足进行了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