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章克标是1920年代至1930年代活跃于上海文坛的代表性作家。1926年,章克标参与创建了狮吼社;并于同年参与创办《狮吼》杂志;1930年代与同仁一起编撰《论语》《十日谈》《人言》等刊物,并自费出版杂文集《文坛登龙术》,风行一时。事实上,章克标的文学活动并不限于此,他还写过颇有特色的小说。除了写于1940年代的长篇小说《夷山野志》和几个短篇《梅花鹊》《晨》《翠绿色的死》外,章克标的小说基本上都集中发表于1920-1930年代,成为他活跃于当时上海文坛的见证。遗憾的是,学界现有对于章克标的研究远远不够,尤其是对散见于当时报刊中的小说创作的发掘和研究较少。目前,涉及到章克标其人其作的研究成果,大致有三类:一是勾连章克标作品与日本唯美主义、自然主义文学思潮的关系,梳理和评价章克标翻译的日本文学作品;二是探讨章克标散文的幽默风格和市民性;三是从海派文学和文化的视野看章克标的小说,发掘小说蕴含的都市文化、情爱叙事和海派审美特征。现有对章克标小说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多散论少专论;多关注其小说中的海派文化特点,却忽视了他的文人身份与海派滑稽文化之间的关系;关注到他小说中的时尚和现代派的一面,却少有论者发见其小说中的传统面向,即对他小说中的戏谑书写与中国传统“笑文化”的关系以及历史上的文人戏谑书写的关系缺少思考。从古至今,无论是西方文学还是中国文学史上,都不乏善写幽默、玩笑的作家,其笔下的文学作品也充满戏谑意味。事实上,作为1920-1930年代海派文人,章克标小说言语和情节上浓厚的“戏谑”意味颇具典型意义。本文中的“文人”是一个由历史积淀而成的概念,既包括传统文人的特质也涵盖现代文人的特点;而对于“海派文人”这一概念本文取其广义,指住过上海、并在上海留下文学成果、或根据上海记忆写作的文人;“戏谑书写”这一概念主要是指,在小说的主要情节、风格和叙述语气上带有玩笑、调笑、谐谑的创作性质和特点。本文认为,以海派文人的眼光进行“戏谑书写”,是章克标小说的核心特点。只有意识到章克标以世俗化海派文人的身份来筛选小说素材,意识到章克标的小说构造了一个戏谑的世界,才能说真正读懂了他的小说。因此,本文从搜集整理散见于当时1920-1930年代上海老报刊中章克标的小说入手,联系章克标作为海派文人的生活经历,结合章克标的自传和散文,与其小说进行互文性阅读;剖析戏谑书写在章克标小说文本中丰富多样的表现,探讨戏谑书写背后隐含的自省精神和批判意识,考查戏谑书写与章克标海派文人身份之间的关系,挖掘章克标小说文人戏谑书写背后复杂的文人意识和文人戏谑书写的历史传统,指出章克标小说在文学史上独特价值之所在。本文包括以下四章:第一章围绕“戏”字展开,分析其小说海派文人戏谑书写的“戏”法。首先,小说设有“恶戏”,即恶作剧情节。其次,小说设有“游戏人生”的情节,日常生活被游戏化,不仅爱情变成了调情游戏,文人还沉迷于上海的娱乐场所和娱乐幻境。最后,小说在情节和技巧上采用“戏笔”,章克标随着偶得的灵感写开头,用游戏笔墨来收尾。第二章围绕“谑”字展开,分析其小说海派文人戏谑书写的“谑”辞。首先,小说用“谐谑”的语气开人物身体的玩笑,展现他们丑陋的样貌体态和卑俗的性狂想。其次,小说用“嘲谑”的语气来调笑,人物一边用自嘲来取笑自己,一边在聚会的谈嘲中活跃气氛或取笑别人。最后,小说用“诃谑”的语气来责难“新式才子”,讥讽逃避责任的懦夫,笑骂熟知娼妓指南的嫖客。第三章探讨其小说海派文人戏谑书写的精神和意识,理解小说的笑声背后,章克标复杂的心理机制和严肃的思索。小说带有海派文人的自省意识,章克标将自己荒谬的人生经历赋予小说人物,制造关于怠惰学生、失业教员和空虚文人的笑料,以此自我反思。小说还带有海派文人的批判意识,关注上海摩登化的文艺场,批判文坛同行写不出文,没有人品与文品和相互轻视的现象。第四章梳理文学史上的文人戏谑书写的传统,关注文人笔下的好笑文人,发掘章克标小说海派文人戏谑书写的文学史价值。章克标的海派文人戏谑书写,既继承并呈现了传统文人的讽喻书写,又发展并演绎了海派都市的消费文化。总之,章克标的小说以海派文人的平视视角,以戏谑书写的玩笑和娱乐方式,制造了海派文人的新笑料,表现了现代文人地位的跌落。章克标的小说是结合了西方笑文化、海派消费文化和传统笑文化的复杂独特的文人书写,通过章克标的小说研究,我们不仅可以赏析海派小说的先锋和时尚,也能发掘文人小说书写的传统特质;不仅能发现文人严肃的批判性一面,还能看到文人在消费文化里嬉娱打闹的场景。章克标小说异彩纷呈的戏谑书写,是打开海派文化、文人文化和笑文化研究的通道,让我们从充斥着感伤的现代文学史书写氛围中得以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