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博弈论基于理性人假设,主要关心利益与公平等近端变量的权衡,形成了纳什均衡等复杂的合作模型,相对忽视表情等远端变量的作用。近期研究表明,即使在经济博弈之类高度仰仗理性的社会互动中,人类的面孔表情乃至当今网络沟通中广为流行的符号表情（emoji）,都会影响人们的合作行为。然而,现有的研究尚未充分揭示此类信息究竟通过何种机制影响合作行为,特别是不同模态表情的功能等价性和作用机制的一致性问题,研究较少,结论不一。本研究聚焦上述问题,基于情绪即社会信息理论、情绪信号的社会功能理论和决策的双过程理论,采用“解剖麻雀”的策略,选取高兴、中性和愤怒三种典型的符号/面孔表情,收集被试在囚徒困境任务中对同伴的信任知觉、合作预期及合作行为的数据,通过两种模态表情的交叉验证,比较两种模态的表情在人际效应上的功能等价性,构建并验证符号/面孔表情影响合作行为的社会认知过程模型。本研究包括相互联系的四项子研究:研究一初步考察符号/面孔表情是否影响合作行为。实验1a和实验1b分别选取国际情绪符号库中的高兴、中性、愤怒符号表情和中国人情感图片系统中的高兴、中性、愤怒面孔表情作为刺激材料,采集囚徒困境博弈任务上被试与不同表情玩家互动的合作行为指标。研究二旨在考察符号/面孔表情如何影响合作行为,即探究其产生作用的潜在社会认知机制。实验2a和实验2b分别采用与研究一中实验1a和实验1b相同的方法,选取符号表情和面孔表情,先后采集被试对同伴的信任知觉、合作预期及囚徒困境博弈任务上合作行为的指标。在以上两项研究基础上,研究三旨在探讨直觉/熟虑决策模式是否和怎样调节情绪性表情对合作行为的作用。采用与实验2a和实验2b相同的方法选取符号表情和面孔表情及采集因变量指标,由宽松到严格,逐渐加强决策模式的操纵力度,以系统考察其是否及如何调节表情对信任知觉、合作预期及囚徒困境博弈任务上合作行为的作用。实验3a和实验3b采用理性与直觉决策风格量表测量决策模式,实验4a和实验4b采用指导语诱导决策模式,实验5a和实验5b采用时间压力操纵决策模式。基于以上三项研究采集到的全部数据,研究四进行单篇论文元分析,估计符号与面孔两种模态表情的功能等价性和总体效应值,并使用元分析结构方程建模的方法,整体上检验情绪性表情影响合作行为的社会认知过程模型。研究结果表明:（1）在所有实验中,无论符号表情还是面孔表情,均表现出了相似的结果模式:高兴和中性表情比愤怒表情诱发了更高的合作水平,尽管个别实验中没有发现中性表情与愤怒表情的差异;（2）情绪性表情通过信任知觉间接影响合作行为,还链式通过信任知觉和合作预期间接影响合作行为,即个体基于情绪性表情对他人的信任知觉越好,对他人的合作预期就越高,进而表现出更高的合作水平;（3）无论是量表测量,还是指导语诱导,抑或是时间压力操纵,均没有发现直觉和熟虑决策模式的调节作用;（4）符号/面孔模态表情的人际效应表现出行为层面的相似性和社会认知层面的差异性,即二者对合作行为的效应表现出功能等价性,而对信任知觉和合作预期的效应没有表现出功能等价性;（5）元分析结构方程建模整体上支持了情绪性表情影响合作行为的社会认知过程模型。这些研究结果总体上支持了情绪即社会信息理论和情绪信号的社会功能理论,表明即使在高度仰仗复杂认知能力的经济博弈任务上,符号/面孔表情之类的、与任务无关的远端信息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本研究的结果不支持双过程理论视角下的社会启发式假说,意味着该理论不适用于情绪信息凸显的合作困境。基于系列实证研究,两种模态的表情对合作行为的效应表现出功能等价性的发现,以及构建并验证的社会认知过程模型,弥补了现有研究的不足,深化了对情绪信息影响合作行为的复杂过程和机制的认识,对于人们在现实社会互动过程中,基于情绪性表情蕴含的社会信息做出策略性的合作决策具有启示意义,对于人工智能的深度情感学习、情感化的人工智能设计等方面也具有一定的实践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