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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嗣与姻亲作为亲属制度的研究核心,一直以来都是人类学民族志无法绕过的主题。在以汉族父系继嗣为主导的中华文明体之中,还存在着大量与汉族核心亲属制度具有本质差异的继嗣与姻亲结构体系。本文所关注的,就是在与汉族交往密切的白族地区——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喜洲镇生活的白族人所特有的招赘婚制度。在研究过程中,笔者通过整理田野记录和相关文献并对其进行结构性分析,阐释了喜洲白族人招赘婚的实现过程及其所处关系结构,同时亦将招赘婚置于更广阔的历史背景之中,展示其对民族构成的意义以及相对稳定的核心特质。也即本文对招赘婚的研究,一方面将其放在喜洲白族社会与文化的内部来界定,另一方面也看到招赘婚在整体社会构成之外,对文明与文明碰撞与连接的重要意义。在笔者看来,对喜洲白族招赘婚进行结构分析的要点如下:首先,作为汉白文明交集密切的地区,喜洲具有既不同于白、亦不同于汉的复合性文化特征,表现在招赘婚这一具体制度安排上同样带有两种不同文明意涵基础下的复合性特质。这既体现在招赘婚的仪式过程和日常生活场景中,也隐藏在招赘婚的历史转变历程之中。其次,招赘婚作为一种特殊的联姻形式,如何与纵向的继嗣制度发生关系并对其产生影响,对喜洲白族人亲属制度具有重要意义。通过对招赘婚的意义分析,笔者意在将招赘婚所呈现出的独特的倒置性特征融入到更深层的理论讨论之中。第三,如何将前两者有机的结合是本文重点,招赘婚作为一种更广阔纵深的文明接触碰撞的结果,其本身更具有吸纳和重塑外部文明的反作用力。一方面,招赘婚同喜洲人的整体通婚规则密切相关,不断冲破喜洲人固守的通婚圈界限的招赘婚,其实亦是喜洲人尝试突破自身困境的最好表达;另一方面,招赘婚反映了“中性继嗣”制度的稳固内核,是对汉族父系继嗣原则的吸收与重塑。通过对招赘婚由订立之始到展开全方面日常生活的特质展演,笔者将这些细节之下的根本特征概括为:不完整的倒置。招赘婚在喜洲,既是对非招赘婚的倒置,又时刻注意保持着倒置表象之下的继嗣特质。而继嗣在喜洲,是男性的,也是中性的;是单系的,也是双系的。在父系继嗣更具主导性的喜洲,招赘婚的普遍存在向我们展示的恰恰是被前者隐藏的中性继嗣仍然在发挥作用的现实写照,其所蕴含的更深层意义,就在于向我们昭示了一个不断汉化的同时却又在有意识重构民族性的群体被忽略的稳固内核。通过这种相互混容的继嗣与姻亲模式,制度不断修正自身,同时以此化解着内在结构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