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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哲学是贯穿伽达默尔一生的研究主线,从诠释学的“实践”扩展到人类伦理的“实践”,伽达默尔研究的侧重点虽然发生过转移,但“实践”的实质意味没有发生改变。在《真理与方法》中,伽达默尔对于语言的形而上学思考为我们勾画出了完整的本体论图景,语言不是工具或器械,而是作为人与世界的关系且与世界观的扩展密切相关。这与他重新阐述的“实践”概念相契合,面对科学时代异化了的“实践”观,伽达默尔追溯亚里士多德的“实践”(praxis)和“实践智慧”(phronesis),呼吁被科学技术迷花了眼的人们放慢脚步,别再一味追逐结果和目的,而是反思一下行为本身,关注一下人性和真正的“善”(good)。当伽达默尔把他的视线转向文学创作领域时,他发现科学技术的可怕渗透已经将语言的多样性、生动性和自然性统统抹杀掉了,连同日常的报刊书籍都充斥着大量的标准德语,即差不多标准德语(Beinahe-Deutsch)。那么,歌德这个在德国乃至世界文学史上被称为“天才”的人因为怀揣着对“自然性”的坚定守护而走进伽达默尔的视野,伽达默尔发现歌德坚守的“自然性”正是能够唤醒二十世纪德国文学乃至整个社会之活力和生气的力量。他发现,在对科学技术的反思和对人性的关怀上,歌德与自己存在惊人的相似之处。天才的歌德在二十几岁时创作的作品里就已经将充满自然性的语言挥洒地淋漓尽致,他大胆地反对专制制度和那些被宫廷当作工具的文学作品。歌德对于自然性的呼吁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他细致地区分了自然性与艺术性,同时也加强了二者的联系,进而将它们融合为一体,而后阐明真正的艺术性是更高层次的自然性,是超越自然的上升了的第二自然。在伽达默尔看来,歌德的自然性无法和社会性脱离,歌德作品里的方言、不单纯的韵和不一致性都体现出歌德对社会性的诉求,歌德是爱社交的人,歌德的语言是社交的语言,基于这些歌德逐渐走进了伽达默尔的实践哲学框架。在本文中,我用伽达默尔实践哲学的视角看待歌德,将分别从反思、开放性与完整性、对话与共同体这三个维度展开。歌德让作品里的人反思,他把自己对人性的追问都嵌入到叙述流中,这与伽达默尔对反思的情结如出一辙,伽达默尔提醒我们去思考行为的动机和前提,反思人类自身,而不是紧随科技的脚步一刻不停地跑。歌德作品里的断章残片和不单纯的韵都是开放性的象征,作品的开放性才能成就读者那里的完整性,诗性的完整性应该由诠释者来赋予,这又与伽达默尔的开放性不谋而合。歌德热爱社交性的对话,一方面从谈话中获取真正属于大众的创作素材,更重要的是用对谈克服孤立,用对谈成就共同体一致意见的达成,这与伽达默尔本体论的语言观相似,语言是世界观,语言的开放性成就了对谈的可能性,语言的社交作用成就了真正自然生动的社会。歌德的语言正是伽达默尔实践哲学框架里充满社交性的自然的语言。我们能清楚地看到伽达默尔实践哲学的思路与歌德语言的自然性之间存在紧密的呼应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