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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中国政治与无神论这一主题,本文试图探讨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即:在中国历史上的政治思想与实践中,“无神论”的观点以何种方式得到体现?其实质是什么?它在中国政治的理论与实践中具有什么样的表现形态?中国政治与无神论之间又可能具有什么样的关联? 本文的基本思路是这样的:殷商之际,乃是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所谓“轴心时代”的发韧期,在此一历史时期,中国政治由“率民事神”型的神权政治转向了“敬德保民”型的礼乐政治,而中国无神论思想也正是在此一历史进程中开始萌芽并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时代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然而,正如许多学者所指出的那样,中国轴心时代的历史演进,并不是断裂式的突变,而与前轴心时代具有明显连续性的一面,因此,具有人格性、意志性的“天”仍然得到了保留。在此意义上,与雅斯贝斯所谓出现了“普天归一的上帝之超然存在”的轴心期突破不同的是,中国的轴心期突破更多地体现出趋向此世的“人间性”或“现世性”;但另一方面,这种所谓“人文的转向”更多的采取了一种搁置鬼神存在与否问题的方式,而非直接以反对神之存在为目标,这就决定了中国古代无神论更主要的体现为一种“消极无神论”的形态。这种“消极无神论”在中国古代政治领域的反映即是,政治领域强烈的“现世化”倾向以及神性因素的逐渐褪色并日益“工具化”。正因此,以“神道”作为中国古代政治教化重要工具的“神道设教”,成为本文剖析中国古代无神论在政治领域体现的核心概念,它对于理解中国古代“以政统教”的政教关系基本格局之演生和发展,具有至为关键的意义。在此基础上,本文得以进一步细致梳理中国古代政治领域中大量存在的反“妖言”、“妖术”、“妖教”的“实践无神论”的种种形态及其实质所在,从而进一步深化对于中国政治无神论的探讨。而在所谓“天崩地裂”的近现代转型时期,随着科学、民主、民族国家等现代观念的引入,中国政治领域的无神论亦发生了极大的转型,其最突出的体现即是建立在科学理念基础之上的“积极无神论”日益成为主流形态,而此一形态的无神论,又在中国现代政治实践中扮演了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 本文的结构安排即大体按照以上思路展开,全文分六章,简要分述如下: 第一章“引言”:首先从思想史意义、理论意义以及现实意义三个层面阐述本文撰作之意义,并简要回顾本论题的研究现状,从而确定文章主题;其次,在前人研究的成果之上,对文章的核心概念“无神论”进行界定,认为至少存在以下三种无神论形态:直接否认超物质的人格神之存在的“积极无神论”、对于超物质的人格神“存而不论”或将鬼神工具化、非信仰化的“消极无神论”以及包括一切反宗教迷信历史实践的“实践无神论”;最后,说明本文的基本框架、研究方法以及资料来源; 第二章“中国古代政治的现世取向”:首先,通过对于殷周之际及春秋时期中国人神关系演变的考察,阐述了中国轴心时代的人文化转向的历史进程;其次,在“人文化转向”的历史背景下,分别考察了作为奠定中国古代帝国政治基本格局的主要思想根源的儒、道、法三家中的无神论思想;最后,在基督教神权政治观的参照下,分别从政治理想、政治合法性以及政治理论建构的出发点等方面阐述了儒、道、法无神论思想对于中国政治现世性的塑造; 第三章“神道设教:中国古代的政教关系”:首先,由对“绝地天通”这一政治一宗教史传说的辨析入手,探讨了中国古代经过人文化洗礼之后“神”在中国古代政治中基本定位:即神的工具化,并由此建构了中国古代对于神祗态度的三种理想类型;其次,对于中国古代无神论在政治领域体现的核心概念“神道设教”进行细致辨析,揭示以“神道”作为政治教化工具的“消极无神论”本质;最后,探讨了在“神道设教”观念指导下中国古代政教关系的基本格局,并通过对中国政教关系历史实情的梳理,进一步凸显了这种“消极无神论”对于中国政治的深刻影响; 第四章“中国古代政治实践中的无神论(上)”:从中国古代历史上发生的对于“淫祠淫祀”、“巫祝左道”、“天文谶纬”、“民间宗教”以及“制度型宗教”的取缔与禁断的政治实践入手,历史地考察了中国古代“实践无神论”的各个方面; 第五章“中国古代政治实践中的无神论(下)”:进一步基于史料的梳理,辨析中国古代“实践无神论”的实质所在,指出在中国古代“实践无神论”中,神学信仰因素很少被对象化为一种有针对性的客体,相反,王权的至上性、社会政治、伦理、经济以及文化秩序的维系等等极为世俗化的目标才是“实践无神论”的关注重心,其实质在于帝国政教正统对于那些依托于神事但不能履行甚至有悖于“神道设教”宗旨的“异端”(“妖妄”)的打击,而这也正是搁置鬼神实存与否的“消极无神论”的重要体现,并且这种“实践无神论”所体现出的政治教化的至上性特别是王权至上性观念,同时从“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的角度,历史地限制了有神论观念的发生; 第六章“中国政治无神论的现代转型”:从西方世界的现代转型入手,探讨了科学、民主以及民族国家等现代性观念对于中国政治领域无神论转型的深刻影响,并进而指出,建立在科学理性之上的“积极无神论”正是在此时才成为中国无神论的主流形态。在本章展开的过程中,事实上一直并行着两个方面的问题,即随着社会政治的演进,中国古代无神论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而在社会发展、政治演进的过程中,这种经历了现代转型的无神论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