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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疾患是自古即有的疾病,严重威胁着人类的身心健康,不仅给患者,而且对患者家庭及社会造成极大的负担,祖国医学在其数千年的发展历史长河中,从未停止与精神疾病的斗争,并积累了宝贵的实践经验,形成了丰富的理论学说。本文从纵向历史的角度,对有关中医精神疾病分类与症状的古代医学文献,进行系统挖掘整理。希望通过探究、考证不同时代医学家对精神疾病症状与分类的认识特色,发现、总结祖国医学对精神疾病,特别是对其分类与症状认识的发展脉络,整理出其中经验,为今天对精神疾病的诊治尽一份绵薄之力。精神疾病是指在各种生物学、心理学以及社会环境因素的影响下,大脑(心神)机能活动发生紊乱,导致认知、情感、意志与行为等精神活动不同程度障碍的疾病。目前对于精神疾病的分类主要有两个方向:病因学方向与症状学方向。中医精神疾病迄今还未有一个比较明确的,能够被医学界共同接受的定义,李耀东等人指出:“祖国医学原无精神病科的名称,只是以癫、狂、痫立论,但中医学认为,人的精神活动乃由神、魂、魄、意、志所谓五神所构成”。在当代的研究者中,王彦恒的观点与现代精神病学的观点较符合,他认为“精神疾病,医家共识,属脑病范畴。精神失常即脑神功能失常”。中医精神疾病的范围界定:由于精神活动的复杂性以及社会文化和历史背景的限制,古人对于精神疾病没有严格系统的分类,所以古医籍中涉及各种因素(内因与外因)引起的,造成个体的情感、认知及意识、意志与行为异常的疾病,均属本文精神疾病的讨论范畴。现代学者对于中医精神疾病从不同角度进行了文献整理,主要包括三个方面:1.对于某个历史阶段历史时期的相关文献进行整理学者杨秋莉和薛崇成对《内经》时期的精神医学与医学心理学的文献整理,王凤兰对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有关精神疾病的论述进行了整理。2.对于某个精神疾病的整理研究刘承、张海燕总结了汉以来中医防治健忘的主要理论与经验,曲淼对抑郁症与中医“郁证”的关系进行了探讨。3.对于具体医家与医著的整理研究潘玲、曾倩等对刘完素有关情志病在病机方面的认识进行了整理,黄健对朱丹溪、张景岳等医家的学术思想进行了整理。就具体中医精神疾病的分类而言,近现代学者尚无统一标准,如范行准、陈家扬比照现代精神病学的分类方法,分别将中医精神疾病分为8类和13类;李清福、刘渡舟则参照《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的分类方法,将中医精神疾病分为癫狂痫类、情志类、惊悸怔忡健忘类等7大类;王彦恒则根据具体疾病名称,列出16种中医精神病证(详参附录二)。在中医精神疾病的症状学方面,现代学者多是依据古籍文献中的症状记载,进行归纳整理。本文通过对古代医学文献的整理,发现不同历史时期的医家和医著对精神疾病的分类与症状的认识有以下特色:1.先秦两汉时期是中医精神疾病学的萌芽阶段,虽然当时科学技术水平不高,但多数的医家医著能够以科学的态度认识精神疾患,正如《素问·五脏别论》所言:“拘于鬼神者,不可与言至德”;中医精神疾病的分类与症状描述初具规模,不仅创立了部分中医精神疾病病名,如癫、狂、百合、脏躁等,而且分别从致病因素、发病机理和症状表现等多方面进行了详细的论述,基本形成了中医精神病学的大体构架。2.魏晋至隋唐时期,进一步发展了秦汉时期的理论成果,整理丰富了精神疾病的种类,以《诸病源候论》为代表的医著,在总结前人理论与实践的基础上,初步根据相似的病因病机或症状表现将精神疾病进行探索性归类,还增加了自缢及外伤性精神病等;精神疾病分型及症状的表述更加细致,如提出五脏痫、六畜痫、五癫等,症状记述更加详实;同时由于时代发展特点,决定了这一时期对药物、酒精中毒直接或间接引发的精神失常有深刻的认识。但也应看到,由于当时历史条件的限制,对于一些尚无法阐明的精神疾病,在命名与解释时含有较多的迷信色彩,过多地借助于超自然的玄异之说。尽管如此,此时期的诸多医家仍尝试“避其玄学而以医论理”,正如《诸病源候论·中恶候》所言:“夫人阴阳顺理,荣卫调平,神守则强,邪不干正。若将摄失宜,精神衰弱,便中鬼毒之气。”3.宋金元时期,中医精神病学得到较大发展,具体表现为:精神疾病分类更加条理化,在《诸病源候论》中,癫狂、惊悸、奔豚等分属不同卷册。到宋金元时期,惊悸、烦躁甚至癫狂多在同一部分顺序罗列,精神疾病从其他内科疾病中分离已初现端倪;对于精神疾病的认识理解,不是简单的继承而是从临床实践去考证,并提出了各具特色的理论观点,如张从正的“痰迷心窍说”,朱丹溪的“六郁说”,杨士瀛的“梅核气”病名直到今天仍在使用,而诸如五脏痫,六畜痫等不符合科学规律的称谓逐渐少用;对于精神病的认识已不局限于情绪、情感方面,这个时期的很多医书中都有健忘专篇,虽仍从外邪与情志去讨论,但实际上健忘已涉及到人的认知活动。4.明清时期,中医精神疾病学的构架基本定型,就具体分类与症状而言,中医精神病分类体系更为完善、更趋现代,癫、痫、狂三证得到了明确的区分,同时诸如《证治准绳》、《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等书中单独列出情志门(神志门),精神疾病已经从其他内科疾病中独立分出;部分精神疾病名称确定,楼英将痫证定为癫痫,虞抟正式命名了郁证,张景岳命名了痴呆,解决了中医精神病发展史上部分病名定义不清、混淆的局面并沿用至今;精神病症状描述更全面,更接近于现代的表述。温病学派的兴起,丰富了外感热病所致精神障碍虚候的症状表现。同时一些精神疾病症状表现的记载,与现代精神病症状已非常接近:如《景岳全书》对“痴呆证”的症状描述与西方“早发性痴呆”,《石室秘录·癫症·花癫》对“花癫”的症状描述与精神分裂症青春型,均有相似之处。本文通过对有关中医精神疾病分类与症状的古代医学文献的整理研究,得出以下结论:1.中医精神病学是基于中国的社会环境和文化背景产生并发展起来的人的心理过程由于生活的情景不同而具有较大的差异,尤其是在高级的心理过程,诸如价值观念、情绪情感等,因此在研究中医精神病时,社会与文化的因素是必须要考虑的。对于一门起源古老,具有自己特有理论体系的学科,尤其是这门学科又是解决人类精神层面的问题,完全用现代精神病学的观点去审视评价是不全面的,只有用历史还原论的方法去评价,才能更接近于客观事实。2.“心主神明”为主体,“脑主神明”是补充直到今天,中医学界仍然存在着神明所主的心脑之争。但应该看到,祖国医学的哲学基础是朴素的唯物论,并在其指导下,根据临床积累的实践经验,将不同事物中的共同属性进行提炼、总结,概括出一般特性,再返回到实践中加以印证推广。这一认识路线,与今天的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路线不谋而合,辩证唯物主义的“普遍联系,永恒发展”的观点势必在中医学理论体系当中有所体现,也就是用整体的、联系的、发展的观点去认识人体、疾病和二者的关系。因此,中医理论体系中的“心”已不再是局限于具体生理解剖结构上的心脏,而是具有更为广阔与深邃的内涵:无论是心主神明还是心主五脏,都是对人的精神(心理)与机体(生理)活动的高度概括,是精神与机体的连接,既是全身的主宰又是思维的器官,是整体观念的最有力体现。当然,对于大脑功能以及大脑在精神疾病发生发展过程中的作用,古代医学家所作出的探索同样不能否定,这种探索是对“心主神明”理论的具体化,是对这一理论的有益补充,二者并不矛盾。3.中医精神疾病分类从无到有,从无序到有序从秦汉时期散在的精神疾病记录,到魏晋至隋唐时期初步按不同致病因素分类,到宋金元时期将类似症状表现的精神疾病分次列出,到明清时期开始将精神疾病独立于其他内科疾病,并逐渐发展成为中医学中的一个分支学科,从此过程可以看出中医精神疾病的分类经历了萌芽、雏形、发展、成型四个阶段,这其中癫、狂、痫证与情志病是分类体系的两大主线,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的医家会有所分合增减,但这两条主线贯穿始终。而不同时期对于分类标准以及关注重点又带有这个历史阶段的特色。4.中医精神疾病症状描述不断充实与系统中医精神疾病的分类是以症状表现为基础的,虽然医学家们从病因病机的角度,对精神疾病的发生发展进行了阐释,但是这些病因更多的是一种无形或处于无形与有形之间的物质,如气、风、痰、情等。病因如此,其导致的病机变化亦是相似,因此这种较多依靠个人体会与经验的阐释,很难达成共识,所以把通过临床实践,通过直观观察得来的症状表现进行整理总结,成为诊断、鉴别精神疾病的标准就显得尤为重要。通过文献整理可以看出,虽然理论观点存在差异,但症状表现却趋同,各种精神疾病的典型症状逐步确定,成为对不同精神疾病诊断的重要依据。本文从精神疾病的分类与症状表现两个方面,对古人有关精神疾病的认识与理解,进行整理研究,希望归纳出古代医家在精神疾病分类方法上的沿革变迁;概括出古代医家对精神疾病症状表现的整合与分解、补充与删减,并提炼出不同精神疾病的典型症状表现群,为今天的临床诊治提供一个诊断参考依据,期望能够汲古铸今,促进古代文献研究成果的现代应用和研究。通过探讨可以看到,仍有许多问题有待进一步深入研究,作者的个人观点仍需更多的理论研究与临床实践来验证和补充。而中医精神病学正是在这种质疑理论→思辩提出假说→实践检验→上升为理论→再质疑,这种表面上看似循环论证,实则继承、发展与创新的过程中,一步一步的前行,直到今天形成相对完善的体系,可以坚信中医精神疾病学术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必定会在理论与临床的共同推动下,为人类健康事业做出新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