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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红楼梦》的出现为标志,18世纪中叶是中国古代小说创作的黄金时代。而与《红楼梦》几乎同时发生的《红楼梦》评点,在继承前代小说评点的经验与认识的基础上,也把延续了数百年的小说评点传统推向了实践与理论的高峰。有关《红楼梦》评点的全面的研究己属不少,但笔者以为,《红楼梦》评点的核心价值在其理论的贡献,而已有的研究尚嫌薄弱。因此,对《红楼梦》评点理论进行深入探讨很有意义。鉴于诸家《红楼梦》评点的理论内蕴以及评本流传的实际情况,本文以最具代表性的脂砚斋、东观主人、王希廉、陈其泰、哈斯宝、张新之、黄小田、姚燮、佚名氏、王伯流等10家为中心,对《红楼梦》评点理论作力图全面的研究.
全文共五章。
第一章是“主题论”。《红楼梦》各家评点对《红楼梦》主题的认识大致有两种倾向:一是遵从作者谈情的本意主张“写情”,一是根据个人的理解探求作品“微旨”,如谓《红楼梦》专叙盛衰,写善恶斗争,隐演性理等都带有探求“微旨”的倾向。首先,脂砚斋、东观主人、陈其泰、姚燮等人的评论在一定程度上突出了“写情”主题。尤其是脂砚斋和陈其泰,他们对小说“写情”的思想的强调,突破了小说仅为叙事的传统认识,这是((红楼梦》评点的重大理论贡献。而且,脂砚斋特别看重作者亲身经历和生活感悟对“写情”主题的影响;陈其泰着重分析了主题与形象塑造、著书动机之间的密切关系。其次,王希廉、哈斯宝、张新之等人对作品“微旨”的探求,不仅丰富了对《红楼梦》主题的认识,还反映出一些值得重视的理论观点:王希廉的“盛衰说”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主线对表现主题的重要作用,哈斯宝的“斗争说”折射出曹著《红楼梦》中客观存在的某种意蕴,张新之的“性理说”深刻地反映了易学象数理论的符号论倾向对主题解说的影响。
第二章是“人物论”。《红楼梦》评点对人物形象的性格内涵和塑造方法有独到的认识与概括。首先,《红楼梦》评点强调人物性格的复杂性。脂砚斋认为,只有写出人物的复杂性格,小说人物才会具有高度的艺术真实性;而且,依据因陋见美的原理塑造出来的人物形象是一种贴近生活的艺术真实,具有“今古未见”的独特性的小说人物是一种想象或情理中的真实。姚燮的“人事”观较为全面地揭示了人物生存环境对性格的影响,进一步深化了明末清初以来关于性格与环境的关系的理论认识。其次,在人物塑造方面,《红楼梦》评点总结了不少方法。最为重要的有:一是对比法,如脂砚斋的“特犯不犯”、王希廉的“两相形容”、哈斯宝的“全用暗中抨击之法”;一是衬托法,如脂砚斋的“从上下左右写”、陈其泰的“处处伴说”、张新之的“都从影处着笔”。还有脂砚斋的“写形追像”、东观主人的“补笔”和“特写”、佚名氏的“将各人心境亦都绘画出来”等,极大地丰富了人物塑造理论。总之,人物论是《红楼梦》评点理论的重心;也是其于小说理论贡献最大最多的地方。
第三章是“情节论”。《红楼梦》评点关于小说情节的理论探讨,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红楼梦》评点系统论述了小说情节的构造艺术。诸如合乎情理的构造原则,“辗转相逼”的曲折方法,“重作轻抹”的转换技巧,犯避中的“新样文法”,与心起伏的“文字节奏”,“化板为活”的叙事艺术等,是对前人理论的丰富与细化,具有一定程度的理论性。其中脂砚斋、陈其泰、哈斯宝等人的评论较为突出。其次,《红楼梦》评点全面总结了小说情节的艺术功能。王希廉分析了情节对性格的表现能力,特别是重要情节对人物性格的凸显作用;陈其泰论述了性格对情节发展的决定作用,认识到情节与性格的和谐关系;黄小田分析、概括了细节描写在刻画人物性格、生发故事情节、深化小说主题等方面的艺术作用,其对细节真实性的关注,涉及到艺术与生活的关系问题。这在当时都是具有一定深度的理论见解。
第四章是“结构论”。《红楼梦》评点通过对《红楼梦》结构的深入分析,得出如下理论认识。首先,注重整体结构框架。王希廉第一个指出全书的“大纲领”和“大段落”,对“总纲”的结构意义以及结构层次进行了阐述;哈斯宝提出“结纽”概念,强调人物在结构中的地位和作用,是《红楼梦》评点结构理论的一个重要内容;张新之分析结构多从“大”处落笔,不仅强调结构的严密完整,还论到了小说主题对结构框架的制约或支配作用。其次,重视伏笔的结构作用。脂砚斋不仅关注伏笔的巧妙设置及其对于小说结构的重要性,还提出伏笔要一笔多伏,伏线要有一定的长度的要求。第三,强调穿插的结构意义。脂砚斋认为穿插对于结构小说特别重要,不仅提出“不得不做此穿插”和“总不脱落正事”的要求,还注意总结穿插的技巧,如“横云断岭法”、“岔法”等。这些认识体现着对前人理论的深化与发展。
第五章是“语言论”。《红楼梦》评点在语言方面的理论概括,有两点值得注意。首先是关于语言技巧的论述。在人物语言方面,脂砚斋指出,“回圈语”是一种模糊化的语言,有利于表现人物复杂的心理状态,突出人物的独特个性。在叙述语言方面,脂砚斋指出“炼字”即“推敲的准稳”,王伯洗论到的“复笔”是一种运用反复辞格强化一般叙述的语言技巧。其次是关于语言风格的论述。脂砚斋认为小说要用语新奇、不落俗套,有三种方法:自铸新词、避开“近日多用’,、违背“常理”。王希廉关于“藏笔”及其“最为蕴藉”的表达效果的论述,意在强调小说语言要注重含蓄。王伯流提出的“运诗词意入白话”,是指把典雅的“诗词意”运化为书面白话,亦即使书面白话通过“诗词意”而雅化,从而创造出富有诗意的小说语言。这些论述进一步发展了明末清初以来的小说语言理论。
结语:《红楼梦》评点通过对《红楼梦》思想内容、艺术特点的评析和解读,无论在主题、人物、情节、结构、语言等方面都做出了不少富有价值的理论探索,取得了很高的理论成就。《红楼梦》评点理论是中国古代小说理论,特别是明代以来小说评点理论的继承与重大发展,有多方面延伸、开拓、创造性的内容,标志了中国古代小说理论发展的一个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