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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勒是一个在文学、美学、历史、教育等诸多人文领域都产生过深远影响的文化巨人,他的这些在话语层面的努力又深深地介入了现实世界。本文将席勒话语实践的内在动力和现实效果归结为“诗性政治”,并认为“诗性政治”是理解和探索席勒内在理路的关键概念。“诗性政治”意味着排除物理层面的暴力斗争,而以想象的方式,尤其是诗思、哲思的方式,在话语中表达政治立场、践行政治理想,其中涉及艺术与政治、艺术哲学(美学)与政治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它既是艺术行动、美学行动、政治行动之间互动的结果,也是艺术话语、美学话语、政治话语之间互动的结果。诗性政治普遍地存在于人类的话语系统之中,是人类的一种存在方式,或者说人类就是以政治性实践中的艺术性想象和艺术性想象中的政治性实践而生存的。其特征为政治上的想象性和艺术、艺术哲学上的公共性。其表现则是以艺术、美学批判的方式干涉、影响现实政治;以艺术想象、美学思辨的方式营造、构建理想政治。
而席勒的诗性政治至少在文学和美学这两条路径上得到展开:在文学上,他以戏剧创作的方式表达其政治理想,从个人政治、国家观念到民族建构,几乎所有重大的政治问题都有涉猎,不一而足。在美学上,他极度关注人的自由、进步,提出以审美教育的方式来将人导引至更加完美的境界。而反过来,他的文学实践和美学探索又构成了其诗性政治的本体。在其话语实践之中,古希腊精神、希伯来传统、神圣罗马帝国的意识形态都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成为了重要的话语资源。同时,席勒所接触到的所有现实问题如个人自由的获取、市民阶级的权利主张、德意志民族国家的建构,也都成为其诗性政治内在的现实基础。于是,席勒的文学与美学和他的诗性政治理念结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席勒充分发挥了文学的颠覆功能,运用其浪漫想象使之成为现实秩序的挑战者和美好未来的勾勒者;同时又充分发挥了美学的建构作用,试图以审美教育为路径达到通往完美的人和完美的社会的至上境界。
此外,席勒及其创作由于其内在的复杂性而使得后来者的评价众说纷纭,革命导师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提出的“席勒式”和“莎士比亚化”的对立就是一个最具典型性的话语谜团。这一问题一方面涉及到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学经验与文学立场,一方面涉及到席勒的诗学立场和诗性政治实践形式,此外也涉及到席勒及其作品的阐释历史和偶像化、神圣化历程。席勒的诗学立场也是其诗性政治的组成部分,而革命导师们的批驳则有其现实的原因。本文力图抽丝剥茧,尽可能还原当时历史的风貌,以揭示这一话语谜团的内在纠结之处。
从当下的角度来看,席勒的诗性政治在很多方面已经不乏保守之处,其广廷性也不足以覆盖当下的复杂现实。但保守与过时绝非同义,有限也并非意味着狭隘,席勒的诗性政治秉承了某些具有普适性的价值追求,在当下仍然有其适应性和有效性。尤其表现在对个体自由的坚持和对道德的追求方面,而这两个问题也与现代——后现代问题息息相关。所谓“现代——后现代”问题,本身就是和“中世纪——现代”转向问题紧密相连的。它们隶属于同一个问题域,即“人的完善”与“社会的完善”问题。作为中世纪——现代转轨时期的巨人,席勒的创作与阐释对“现代——后现代”问题有着确定无疑的启示与借鉴作用。席勒的诗性政治立场虽然诞生于数百年前,但他所采用的方案和选择的路径却在相当程度上保持了有效性。人类有文字的历史不过数千年,所遭遇的问题和面临的挑战在相当程度上都是有限的,席勒所引导的方向不仅在当下,而且将在未来持续性地发挥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