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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运用文化学研究中的“观看”理论,对共存于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的《坟墓的闯入者》和中国作家鲁迅的《药》之中的“观看”主题进行比较研究。在文化学研究中,“观看”是携带着权力运作或者欲望纠结的观看方法,观看者被权力赋予“观看”的特权,通过“观看”而确立自己的主体位置,被看者在沦为“观看”对象的同时,体会到观看者眼光所带来的权力压力,通过内化观看者的价值判断进行自我物化。当今对“观看”的研究已经成为文化批评者用来反抗视觉中心主义、种族主义等的有力武器,这些研究大都从福柯的思想中受益良多。坟墓的闯入者》和《药》虽然出自不同国别的作家之手,却不约而同地渗透着罪犯入狱的信息,描述了期待或实施私刑的场面,刻画了“看客”的形象,凸现出其中的“观看”主题。本文从两个文本出发,并结合作家所处的历史和文化背景,从四个方面对这一主题进行了探讨和比较,并揭示出其深层的意义。
在福克纳的《坟墓的闯入者》中,黑人路喀斯被指控为杀人犯而关进监狱,成为被“观看”的对象,不仅被白人看守所“观看”,还被多次涌向广场、期待观看私刑的民众所“观看”,同时也被奋力帮助他洗脱罪名的白人孩子契克等人所“观看”。而在鲁迅的《药》中,革命者夏瑜因被夏三爷出卖而关进牢房,首先被红眼睛阿义监守和“观看”,继而于丁字街头被刽子手行刑时受到民众围簇“观看”,乃至死后因为“人血馒头”而继续为茶客所谈论和“观看”。因此,本文在第三、第四和第五部分中,分别从“观看者”、“被看者”和“观看”场景的角度对两部作品进行了比较,发现两者存在着诸多的相似性,既有类似的“观看”场景,更有不约而同的集体“观看者”,他们没有鲜明的个性特征,始终以混沌模糊的群体匿名方式而存在,因而呈现为一张张大同小异的“面孔”,成为象征性的符号。不过,在《坟墓的闯入者》中,除了集体看客之外,还有对“被看者”施以援手的个体“观看者”,另外,小说中的“观看”行为体现出白人对黑人的权力渗透;而《药》中的“观看”则是“平等”而漠然的“观看”,不存在权力的运作。当然,两位“被看者”的结局也截然不同,路喀斯因为白人孩子的努力而获救,夏瑜则在看客漠然的眼光下命丧于刽子手的屠刀之下。
作为具有深刻洞察力的作家,福克纳和鲁迅不仅在自己的作品中对“观看”主题进行了揭示,两人还是各自所处的特定社会历史环境的“观看者”。在福克纳的笔下,种族问题归根究底是美国国民性的一种积弊,他对此深恶痛绝。鲁迅亦致力于揭露当时深深植根于中国民众骨子里的麻木而嗜血的“国民性”。他们对“国民性”问题的关注实际上表达了对人的精神的共同关怀。当然,在提高或改造“国民性”的问题上,两人的态度存在差异。福克纳害怕激烈的社会变革和动荡,认为黑人应该提高自身素质而不是依靠暴力来获得自由和平等,因而提倡“慢慢来”的渐进主义。鲁迅则是一位激进的先锋,对国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故毕生致力于“国民性”的改造,采取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探讨《坟墓的闯入者》和《药》中的“观看”主题,既是对文学经典的重新解读,也是实现中外文学平等对话的一种尝试,这对于全球化化时代的比较文学研究具有积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