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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导论:马克思主义理解运动与解释学
整个马克思主义运动离不开理解。一,马克思、恩格斯创立、发展马克思主义时离不开理解。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对人类思想史特别是19世纪思想史的理解,在此基础上,通过批判和吸收,才能创立马克思主义。同时,马克思、恩格斯两位创始人之间经常交流思想,达到相互理解。二,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发展离不开理解。通过人们对马克思、恩格斯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作的理解,马克思主义才能得到传播和发展。三,马克思主义运动中存在着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争论,这种争论就是如何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的争论。
对马克思主义理解运动进行反思,就进入了解释学的视野。本文就是在解释学的视野中对马克思主义理解运动中若干解释学问题的反思。
解释学是一门关于理解的学说,是对理解的理解(认识)。
解释学的发展人致可划为以下三个阶段。一是古代解释学,或专门解释学阶段;二是近代解释学,或一般解释学、普遍解释学阶段;三是现代解释学阶段。“现代解释学”在广义上指海德格尔、伽达默尔开始的现代各种解释学派别,而狭义上指伽达默尔创立的“哲学解释学”及其派别。这里作为解释学发展的第三个阶段,主要是在广义上使用“现代解释学”这一概念。现代解释学包括各种不同的派别,但共同的特征是,其研究旨趣主要不是方法论的而是“本体论”的,即更多地关注理解的本性、本质。在解释学的发展进程中,存在着几个转折。一是从专门解释学向一般解释学的转折;二是从方法论的解释学向“本体论”的解释学的转折;三是从绝对主义向辩证法的转折;四是从辩证法向相对主义的转折;五是从“客观主义”向主观主义的转折;六是从作为语言文本的理解研究的解释学向“哲学解释学”的转折。这其中既存在着解释学的进步,也存在着解释学在理论上的退步。
必须消除对解释学的这样一种误解:解释学是去解释文本的意义。解释学不是对文本的解释而是对文本的解释的解释。对文本的解释不是解释学,解释学不去解释文本的意义,只是解释对文本意义的解释。
理解、解释是对文本意义的把握。“文本的意义”既不是物质存在、也不是精神存在,而只是指文本的物质符号所代表的作者的精神。对文本意义的理解、解释不同于对事物的认识,也不同于对艺术品的欣赏。
必须反对解释学的哲学化与哲学的解释学化。解释学的哲学化与哲学的解释学化,是解释学与哲学的舣重倒退。解释学的哲学化是解释学在研究对象上的越界,承担了不属于它的任务,反而模糊了解释学的学科界限。哲学的解释学化是哲学的退缩和唯心主义化。
解释学作为一门特殊的学科,有自己特有的术语、范畴。解释学的基本术语、范畴有:理解(解释、诠释、释义)、文本、文本的意义、能指、所指、语境、前理解、间距、解释学循环,等等。
解释学是一门学科而不是一种特定的学说、观点。在解释学中存在着不同的学派,有着对理解问题不同的看法,存在着三个方面的基本路线的对立。一是“客观主义”与主观主义路线的对立;二是辩证法的路线与形而上学的路线的对立;三是可理解论与不可理解论的对立。我们赞成“客观主义”的解释学立场,反对主观主义的解释学立场;赞成解释学上的辩证法路线,反对解释学上的形而上学路线;赞成可理解论的立场,反对不可理解论的立场。
解释学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解运动的意义在于:唤醒解释学意识,提出和解决马克思主义理解运动中的解释学问题,用科学的解释学理论来解决这些问题。要确立正确的解释学意识,首先必须对以往的解释学理论进行马克思主义的改造,建立马克思主义的解释学理论。建立马克思主义解释学,就是要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指导,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方法去审视以往的解释学理论,吸取以往解释学理论中的积极的、合理的成果,克服错误的解释学意识。马克思主义一切从实际出发、尊重实践、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原则,是改造以往的解释学理论、建立马克思主义解释学的最基本的方法论原则。本论文的第二、三、四、五章,是对马克思主义理解运动中的解释学问题所作的具体的研究和回答。
第二章马克思主义理解的对象问题
马克思主义理解要有对象,马克思主义理解的对象是文本,这是很少有分歧的。马克思主义理解对象问题上的重大分歧在于,理解对象是不客观的、不依赖于主体的,还是理解主体创造的理解的对象?作为理解对象的文本的真正作者是谁?什么是这些文本的“意义”?这些文本的意义是文本自身固有的还是读者在理解中生成的?这些文本的意义是否会随着时代和读者的变化而变化?等等。这些问题集中到一点,就是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解对象的客观性问题。
肯定马克思主义文本对于理解者的客观性、不依赖性,即承认马克思等人是他们的著作的作者,是他们规定、赋予这些文本以意义,他们著作的意义不会随着时代和读者的变化而变化,这是解释学上的客观性立场。相反,认为读者才是马克思著作的真正作者,是读者赋予马克思等人的著作以意义,这些著作的意义会随着时代和读者的变化而变化,就是解释学上的主观主义立场。本文赞同解释学上的客观性立场而反对主观主义立场。
马克思主义理解对象对于理解者的客观性表现在:第一,马克思主义文本的作者是不依赖于理解者的;第二,马克思主义文本的文字是不依赖于理解者的物质存在;第三,文本的语境是文本产生时确定的,不是由理解者生成的;第四,最主要的,马克思土义文本的意义是文本自身规定的,是作者赋予的,不是由读者的理解生成的。
主观主义的理解对象观,必然会陷入困境。第一,和一切主观主义者一样,他们的主观主义解释学理论必然地和人类理解实践相背离,也必然地和他们自己的理解实践相背离。第二,他们的主观主义理解对象观,必然地和他们赞成的“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立场相矛盾。
马克思主义理解对象具有客观性,是不依赖于理解者的,但是,对马克思等人文本性质的认定,却是理解者的一种理解,具有主观性。
“马克思主义文本”性质定位的问题,主要涉及马克思的文本的定位、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邓小平等文本的定位、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的定位、“西方马克思主义”文本的定位以及“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翻译文本的定位等问题。不能简单地把马克思的著作都看作是马克思主义著作,马克思的思想发展,也经历过非马克思主义的阶段,只是在他思想发展的一定阶段上才创立了马克思主义。恩格斯是马克思主义的共同创始人,同时也是主要由马克思创立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者。作为理解者,恩格斯所阐发的马克思主义,是对马克思创立的马克思主义的一种理解,不是马克思主义的主要的源泉。同样,列宁、斯大林、毛泽东、邓小平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理论,以及“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理论,马克思主义教科书的理论,也都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理解,因此,不能把这些理论看作是理解马克思主义的最终源泉。这些理论在多大程度上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是需要根据马克思创立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来确立的。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翻译文本,是经过翻译者的理解的,相对于被翻译的文本,不具有最终原著的意义,但只要承认正确理解是可能的,在相对的意义上就应当把它们看作是原著。
第三章马克思主义理解的主体问题
马克思主义理解的主体,是指马克思主义文本的读者。读者之为理解主体,是相对于文本而言的,那些不去读马克思主义著作的人,就不是其读者,不是其理解主体。同样,文本之为文本,是相对于读者而言的,没有读者,也就没有文本。不应当只强调文本对于读者的依赖性(相互规定意义上的依赖性)。在相互规定的意义上,读者和文本是相互依赖的。
马克思主义理解主体的是一种“前理解”的存在方式。“前理解”不简单是指在某一理解活动以前对对象的已有理解,而是指理解者的整个精神状况,包括他掌握的语言,他的生活经验,他掌握的知识,他具有的情感,他的价值观念,他的世界观,等等。前理解构成理解主体的理解能力,提供他的理解视野,使他能够阅读文本,成为理解的主体。因此,要想成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解者,他必须先掌握能够理解马克思主义文本的语言,必须积累生活的经验,必须掌握丰富的知识,有着自己的情感和价值追求。
马克思主义理解主体是一种历史性的存在。第一,马克思主义理解主体是历史中、传统中的存在。马克思主义理解主体必定是生活于一定的历史传统中,历史传统进入他的存在,才使他可能成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解主体。第二,一个人要成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解主体,他必生活于一定的历史活动中,掌握语言,获得社会生活经验,获得知识,造成情感、意志,形成一定的世界观、方法论,等等。没有一个马克思主义理解者可以生活于社会之外,脱离传统。排除传统不仅是不可能的,而且也会使他失去成为马克思主义理解主体的可能性。因此,生活于不同时空生活中的人,是具体的历史的理解主体。第三,就同一个人而言,他作为理解主体也是历史地变化的。它掌握语言、积累经验、获得知识、形成情感意志和价值观念以及世界观等等,是一个历史进程。
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是主体的理解,因此,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总是具有主体性。马克思主义理解的主体性主要体现在理解具有主观性、创造性、差异性、变动性等方面。
马克思主义理解的主观性,有两重意义。第一是说,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是一种主观的精神的活动。以此意义上,“主观性”不等于错误。第二,由第一层意义必然会派生出这样一种意义:理解包含着错误性。理解是对文本意义的把握,这种把握是理解者在自己前理解中的把握,必然会带有主观的因素,即不属于文本意义的因素,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误解。具体的误解是可以消除的,但从理解的本性来说,误解具有不可消除性。
马克思主义理解的能动性、创造性,是指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总是理解是主体的主动的、积极的的一种精神活动。不能把理解的能动性、创造性理解为创造理解的对象,创造文本的意义。马克思主义理解主体的能动性、创造性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他要努力建立自己的前理解,使自己能够成为理解主体,不断提高自己的理解能力,拓宽理解的视野;第二,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是主体的主动的行为。马克思主义的著作放在书架上,只是一堆纸,它不会主动地告诉我们作者的思想是什么、马克思主义是什么。我们只有主动地去阅读、主动地去理解,才能理解文本的意义,才能把握马克思、恩格斯等人的思想;第三,他面对文本的语言,要努力去区别语词的字面意义和在文本中的实际意义,也就是区别语词的能指和所指。文本是活的语言,文本的意义是由文本语词的所指构成的。语词的能指是多义的,所指是确定的。要在多义的能指中确定语词的所指,需要理解主体的艰苦努力。不努力地区别能指和所指,就不能正确把握马克思主义文本的意义。
不同的理解主体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必然具有差异性、多样性。理解的差异性、多样性,主要是由每个理解主体的前理解的不同造成的,因为他们生活于有所差异的时空之中,接受的传统有所不同,所掌握的语言有所不同,生活经验有所不同,掌握的知识有所不同,世界观和思维方式有所不同,面对需要解决的时代课题有所不同,这样就造成了不同理解主体的不同前理解,必然造成他们的理解能力、理解视野、理解结果都会有所不同。
第四章马克思主义理解的目的性问题
关于马克思主义理解的目的,有“复原说”、“创造意义说”和“实用说”三种基本看法。
理解目的上的“复原说”是说,从理解者与马克思主义文本的关系上来说,理解的目的是要把握文本自身的意义,或作者的思想。马克思主义理解史上“忠于原著”、“正本清源”、“回到马克思”、“走进马克思”等口号,表现了理解目的上的“复原说”,即读马克思等人的著作,目的是要正确理解马克思的思想。
“创造意义说”是说,马克思等人的文本没有自身固有的、不变的意义,马克思等人的文本的意义是由读者创造的,因此,理解的目的,就是创造、赋予、生成马克思等人的文本以意义。
“实用说”是说,我们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只是对文本的一种应用,而不要去管我们的理解是否把握了文本自身的意义。“让马克思走入当代”的口号,当它与“回到马克思”相对立时,就表现了马克思主义理解目的上的“实用说”。
本文赞同马克思主义理解目的问题上的“复原说”,即从读者与文本关系来说,理解的目的是要把握文本自身的意义,即这些文本所表达的马克思等人的思想。“复原说”并不和“应用”相矛盾而是可以统一的。读者在理解时处于双重的关系中,他不仅面对文本,同时也面对生活。从读者与生活的关系上说,理解者的目的是为了应用。肯定理解的目的是应用,并不就是实用主义。实用主义的本质在于理解只是应用,而不要去管文本自身的意义。从读者所处的双重关系来说,理解马克思主义就有双重目的,既要“回到马克思”,又要“让马克思走入当代”。“马克思马克思走入当代”是根本目的,“回到马克思”是手段。“回到马克思”,就是为了“让马克思走入当代”,而要“让马克思走入当代”,就必须“回到马克思”。
第五章马克思主义理解的“真理性”问题。
马克思主义理解有一个“真理性”问题,即理解有对错问题。
“理解”一词,可以指对事物的认识,也可以指对文本意义的把握。“理解”如果是指对事物的认识,“理解的真理性”是一个认识论的问题。本文不在认识论的视野中探讨“理解的真理性”。本文所探讨的“理解的真理性”,是一个解释学的问题,是探讨对文本意义理解的对错问题。
“哲学解释学”特别是“后现代主义解释学”都否定理解的“真理性”问题。他们或者认为文本没有原意,理解不是去把握文本的所谓原意而是创造文本的意义,理解当然就没有“真理性”问题了,即理解就不存在对错问题了;或者即使肯定文本有原意,又认为理解与文本原意之间有不可超越的鸿沟,理解与文本意义没有同一性,因而理解也就没有了“真理性”的问题。
肯定马克思主义理解的“真理性”,就是肯定:第一,马克思主义文本有原意;第二,马克思主义文本的原意即这些文本所表达的马克思等人的思想是可以为理解者把握的,理解与文本意义具有同一性。
检验对马克思主义理解的“真理性”的标准,既不能是作者本人的解释,也不是权威理解者的解释,也不是普遍一致的理解,也不是社会实践,而只能是作为理解对象的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