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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纳森·克拉里是美国当代艺术史与视觉文化研究领域的杰出新锐。克拉里视觉文化研究的理论初衷并非兴趣使然,而是出于当前数字虚拟媒介对人类自然权限的僭越,从而诱使其反溯视觉媒介“殖民”主体的源头——19世纪,由后往前逐步展演资本利用媒介景观建制主体的历程。这是我们理解克拉里视觉文化研究的理论前提。本文拟从四个章节论述克拉里视觉理论的内容和现实意义。第一章主要从媒介考古的角度探讨观察者范式递嬗的技术隐喻。“观察者”是克拉里截选的溯源视觉现代性的一个理论基点。19世纪初,古典暗箱隐喻的无身性观察者直接被立体视镜为载体的具身视看的观察者模型取代,最明显的征候表露于制像装置的功能变革,随之而来的是“身体”的复归及其地理版图的重新界划。此外,鉴于观察者范式前后转换的证据匮乏,克拉里又从当时众多流行的娱乐视像景观、艺术实践(尤其特纳的绘画)对之作了必要的材料辅证。第二章以返归的观察者身体为切入点,着重考察资本对主体知觉注意力的日常监管。首先,阐明注意力何以能成为探溯视觉现代性的另一理论基点,即生成条件为何?一是19世纪以降主观视觉对暗箱观者范型的除魅,二是康德认识论先天综合解决方案的失败。其次,揭示资本在建制同质化的观者时,注意力的专注行为又是如何自动退化、滑移到分心恍惚的悖论状貌。最后,透过19世纪晚期马奈、修拉和塞尚画作的异质纹理展现知觉注意力的悖论症候。第三章延续观察者和注意力的议题,具体就“景观”的控管逻辑展开分析,并对“睡眠”含蕴的越轨、逃逸资本建制化的革命潜力予以透视。景观是资本规整主体观视活动的重要手段,克拉里不仅追溯景观范畴的古拉丁字源,而且对其缺欠的历史谱系还作了推论式的考探。数字时代景观影像的意识形态布展已经超脱注意力的管控,拓延到睡眠、梦境等本能需求层面,实质是对阻截资本运转的固化时间的侵占,而它所具备的节律、惯例特性,具有抵抗资本规整的可能性。第四章立足克拉里视觉文化理论的特异性,重点阐述其对我国当前视觉文化研究的学理启示。视觉现代性探源揭橥的生理视觉到视觉性的现代衍进历程,实际是对视觉性等范畴的一次再语境化创构,这是对学界厚概念薄语境倾向的反拨。视觉考古学的理论旨要就是视觉思维的切换,重心不是作品的显在意指,而是隐匿其后的话语构型,从断裂点出发,挖掘被遮蔽、埋没的知识图式,重铸历史的灰色记忆。学界已有学者对此作出回应。视觉实践的微观拓扑是对视觉研究疆域的重要扩容。观察者的视角可能不算稀奇,注意力与睡眠则鲜有耳闻,且遭遇诸种权力体制的科层化架构,克拉里始终未流露悲观的情绪,而是以乐观的姿态图绘了美好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