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诗经演》内篇263首以《诗经》为底本,除了极少几篇,其他皆是对《诗经》的修缮。所谓修缮,是指作者在前人文本之上进行或多或少的改写,使之契合自己的文学审美与个人志趣,亦即作者在别人的句子里形成自己的文本,或“凑泊”诗意,或自我抒怀。该种书写与东西方传统“缘情”、“言志”、“摹仿”、“表现”等由内而外的书写大相径庭,它是一种反向书写,生出一种“呈现的艺术”,同时写作重心从内容转到形式,让文学复归文学。本文共计三章。第一章探讨《诗经演》修缮式书写成因。首先概述木心修缮式书写成因:外因“敏于受影响”,内因“对话式阅读”,以及贯穿始终的时时求异、对伟大之路的憧憬。继而分析木心为何修缮《诗经》:其一,古文今文焊接成癖;其一,耽于《诗经》文体之美、语言之美。第二章探讨《诗经演》修缮式书写策略。形式上志于“凑泊”诗意,一字一句染上木心风格,修缮策略庞杂繁多,不知有意无意,形式上的修缮亦是集绘画、音乐、文学于一体,笔者将其粗略归为绘画性策略、音乐性策略、文学性策略。内容上凡能自我代入者,木心都注入了自身情感、志趣,旨趣不合的通过悖反使之契合,相合的则是感慨相惜,有时也会更上一层楼,亦有不少诗篇与《诗经》原文并无多少联系,笔者名之离题。第三章探讨《诗经演》修缮式书写意义。该种下笔之初无甚意图、落笔以后感慨万千的书写,生出一种“呈现的艺术”,为写作提供新的可能,且对形式的关注让人们重新思考何为文学,此即美学意义。对《诗经》的修缮褪为一场追忆,木心从中看到多个自己、更深的自己:时代创痛、故国(园)情结、漂泊之感、对艺术的执著、艺术家生存之窘境、爱情上的若即若离等,此即个人意义。《诗经演》是木心对《诗经》的修缮,内容上注入个人情感、志趣抑或光明坦荡地离题,形式上修为整饬划一、删繁就简、一字一句精锻细造的木心风格,始于“凑泊”诗意自我抒怀,终于沉潜内心追记往昔。故此,《诗经演》是木心的自我之歌,作为《诗经》的虔诚读者,木心实现了由过客到归人的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