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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哈依尔·米哈依洛维奇·巴赫金(1895-1975)的对话批评理论借助于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分析,提出了他在诗学、美学乃至哲学上的基本立场—对话主义。巴赫金把对一位具体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具体分析、一套新的诗学话语(“复调小说”的理论)的提出及一种新的审美理想(对话主义)的构筑有机结合在一起,由此开拓了一条从具体专家专书研究“通向”抽象理论建构之途。 对话关系不是存在于具体对话的对语之间,而是存在于各种声音之间,完整的形象之间,小说的完整层面之间(大型对话),而同时在每一句话,每一个手势,每一次感受中,都有对话的回响(微型对话)。巴赫金从对陀氏小说研究中,提出并论述了对话型小说不同于独自型小说的特点: (1)作者与主人公都是对话的主体,二者之间是一种平等的、自由的对话关系。作品主人公在作品中具有自己的主体性、独立性和自由性,不是被动的默不作声的哑巴,任凭作者摆布。 (2)作品主人公都激烈地反对出自别人的或自己的对他们个人所作的某种定论。他们都意识到自己内在的未完成性和未论定性,深信自己有能力从内部发生变化。这样在人物性格创造上,彻底打破了传统的类型化模式,多侧面、立体地表现出性格发展的时空一体性。 (3)众声合唱的复调性表现在语言上的特点是,在对话的艺术世界上,一般没有任何物的存在,没有对象、客体,只有主体。因此没有单纯判断的语言,没有只讲客体的语言,没有背靠背的单纯指物的语言,只有交际中的语言,与他人语言接触对话的语言,谈论别人话语的语言,发向他人话语的语言,即双声语。 对话理论的文化基础是文学狂欢化。狂欢化的内在性质,是以狂欢式的世界感受、乌托邦理想、广泛的平等对话精神、开放性等为基础的。它对一切看来荒诞无稽而又出人意料的东西,赋予新的理解,并把它们组织到各种狂欢式的场面中来,创造出了它们的艺术真实。 在关于戏剧中对话关系存在与否的问题上,巴赫金认为,由于戏剧中不存在作者的话语结构,从而造成作品主人公无法拥有独立性,只能成为作者的传声筒,在作者的单一意图安排下行动,故而戏剧中不存在对话。然而并非所有的戏剧主人公都将失去其自身的独立性和自由性,任凭作者摆布,本文仅以美国戏剧作家尤金·奥尼尔的三部力作(((送冰的人来了》,《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奇异的插曲》)为例表明戏剧中亦可存在对话关系。 在对话小说中,主人公持有不同的自我意识,进行精神上的平等对话,在同一命题场中形成多声部状态。这种人与人意识间的对话性关系在小说中表现为独白陈述,而在戏剧中表现为对白,自白与旁白。尤金.奥尼没有对笔下的希基、玛丽和尼娜等人物加以明确的褒贬定性,而是让他们在舞台上说话,在自白,对白和旁白中坦露个性的意识。他们评价别人,也剖析自我,甚至对世界做出有决定性涵义的观点。这样各种不同的个性意识在同一舞台上、同一时刻发生碰撞与对话,和一般戏剧中人物只是机械地传达作者的单一意图截然不同。 双声语是对话关系产生的语言基础,它的四种形式(仿格体、讲述体、讽拟体、暗辩体)在奥尼尔戏剧中均有体现。仿格体是指使别人的指物述事的意旨服务于自己的目的,服务自己的新意图;讲述体是指作品中没有作者语言,由叙述人代替作者说话;在讽拟体中,作者赋予他人言语一种意向,并且同那人原来的意向完全相反;在暗辩体中,他人言语留在作者言语之外而没有直接进入作者言语,但作者言语必须时刻考虑他人言语的存在,并且是针对他人言语而言语。 在文学活动中,不同意识间的对话交际综合表现为四种可能:双声语中他者与自我的对话;微型对话中自我与自我客体上的对话;大型对话中各种不同思想者的对话;以及作者一主人公一观众的对话。基于文学作品产生的互动事实,对话精神无不渗透于文学文本内外,使对话现象成为文学活动中的一种普遍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