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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论文力图揭示出,女性主义知识论尽管面临着许多的批评与指责,作为一种另类的知识论,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价值,本论文在研究过程中,赞同女性主义的研究立场,并接受后现代主义的某些观点。简单来说,女性主义知识论是女性主义研究者对传统知识论进行批判的产物。在开始对女性主义知识论进行论述之前,必须意识到,没有一种同质的、统一的可以称为女性主义理论、知识论以及女性主义知识论的东西,它们总是呈现出多元的局面,本文选取了它们中的某些共同因素来进行论述。 女性主义知识论的产生缘起于女性主义者对妇女处于从属地位根源的追问。并没有一种可以称为女性主义的东西,有的只是具有相同政治诉求与道德诉求的观点的集合,在各种版本的女性主义理论中,认知问题是关键因素,女性主义在探讨政治、道德、社会领域内两性不平等后,深入到知识论领域,开始寻求两性不平等的认识论根源,以期从压迫她们的思想中解放出来,其核心命题是“我们谈论的是谁的知识”,社会性别(gender)在其思考路径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社会性别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开启了一种新的思考方式。 本文在论述女性主义知识论时,意谓的是女性主义思考知识论的不同路径,根据哲学家桑德拉·哈丁的分类,它们分别是女性主义经验论、女性主义立场论以及女性主义后现代论,这三种指向知识论的不同路径表明了女性主义研究者之间的区别。女性主义经验论赞同并接受价值中立的实证主义研究方法,主张借助女性的参与,通过严格遵守理想的知识范式,建立反映自然和社会真实面貌的、真正客观的、无偏见的知识论;女性主义立场论认为,知识具有“社会境遇性”(socially-situated),强调视角(perspective)的独特性,主张女性的视角在获取知识上具有特权;女性主义后现代论则拒绝认识论上的任何特权,强调认知者的社会地位及其认知结果的偶然性和不稳定性,并试图解构和否定所有知识的确定性。女性主义知识论发展到今天已经呈现出一种融合的趋势,哈丁的分类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女性主义知识论与传统知识论有着强烈的亲缘关系,但是,如果说它是向主流知识论挑战的话,它所使用的是主流知识论的提问方式;如果说它与主流知识论是一种承继关系的话,它又对主流知识论中隐含的某些假定进行了颠覆。很多时候,女性主义知识论甚至将自己置于“是否存在独特的女性主义知识论”的诘问之中,好在女性主义知识批判的兴趣并非为了建立某种纯粹的理论,他们进行理论探讨的目的也并非为了让这种理论去取代其他的理论,以获得声誉和地位,而是为了指出现存理论和现实中存在的偏见,并力图克服它。 女性主义知识论批判最重要的贡献之一就是对性别的重视,他们认为基于性别的权力关系而形成的知识是有偏见的,其次,纠正这些偏见将会产生更好的知识,再次,某种更好的知识存在于某处,人们只是没有发现它,女性主义知识批判和方法论的目的都是为了有利于这种更好知识的产生。 女性主义知识论和方法论强调性别与知识是有关联的,它们对研究方法的批判与重新理解也是服务于此,即建立较少受到不实信念与统治地位权力关系影响的知识。女性主义的这种批判本身是成问题的,首先,如果女性主义坚持这些理想,那就是设定这样的逻辑,女性所受到的看不见的奴役的根源在认识论那里,但是至今并没有证据证明,认识论的问题是女性受压迫的深层根源。其次,西方女性主义知识批判将实证主义作为自己的首要敌人,但是也要注意并非所有的非实证主义就是自己的盟友,此外,对非西方国家的女性主义来说,如果不加批判地接受西方女性主义知识论,会让传统文化中压迫妇女的某些因素因此获得合法的地位。再次,女性主义知识论与方法论批判坚持,是错误的知识强化了对女性的统治,但是女性主义也并不能证明,较少错误的知识将会减少统治的产生。如果女性主义知识论坚持认为女性主义者讲述的是“较少错误的故事”,女性主义者追求的是一种更客观的研究,那么女性主义者仍然假定了一种共享的话语即元叙事存在的可能性,正是这种元叙事,才能确立这些判断有效的标准,这样女性主义所反对的元叙事却最终依赖于重构一个相似的标准来为自己的有效性进行辩护。第四,女性主义知识论批判的出发点是传统知识论中对性别的忽略,但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性别作为社会文化建构的一部分,对科学认知方式的影响起着决定的作用。第五,女性主义知识批判首先是针对传统认识论中的男性中心主义,这种等同带来了一些理论家的反感,他们认为把哲学看成是男性中心主义的是女性主义批判的前提,但是这一前提并未得到证明。最后,如果女性主义知识论与方法论批判依然在启蒙主义的传统下进行,如果这些批判依然打有实证主义的印迹,女性主义知识论也将会被看作是一个矛盾的术语,仅仅将知识论加上女性的前缀是没有意义的。 即便女性主义知识论批判可能有许多问题,甚至其内部也存在着明显的矛盾,但这并不能说,女性主义知识批判是站不住脚的,作为一种另类的知识,人们不能否认女性主义知识论与方法论批判的意义,不能否认,正是这些知识论与方法论的批判对理论与实践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不能否认,即便是与启蒙传统处于一种纠缠的状态中,却并不影响女性主义对美好世界的憧憬,平等、正义和自由等启蒙价值观仍是女性主义中最重要的价值。即便身陷争论的漩涡,女性主义知识论的批判仍然是有意义的,作为一种另类的知识,它具有无可比拟的价值与意义。 女性主义知识论对传统认识论中的许多议题进行了重新的理解,女性主义知识论的核心命题是“谁是真正的认知主体”,“我们谈论的是谁的知识”,女性主义因此深入到传统知识论的内部,从对价值中立的批判入手,讨论客观性的含义,进而引发了对认知主体的批判,本文正是从这两方面来彰显其批判的独特性。女性主义把客观性问题本身看作是一个必须探讨的主题,即认为客观性是“一个有待解释的历史和认识问题”,它首先要问的是什么是客观性,而不是去回答怎样才能达到客观性。因此,女性主义对客观性的挑战并不如想像的那么激进,他们不是为了否弃客观性,而是加以重新诠释,以求实现更大更强的客观性。女性主义哲学家从对价值中立的批判开始,揭示客观性的含义,进入到对普遍有效的科学方法论的质疑,最终提出建立以女性经验为基础的情境化知识和负载价值的最大化客观性,也就是女性主义意义上真正的客观性。 女性主义研究认为,传统知识论中“S知道P(S-knows-that-p)”的形式预设了这样的问题,首先,S这个认知的主体被认为是全体的,而P则是S知道的一个命题式的知识,原型的认知者,即科学研究者,是匿名的抽象的,在父权制社会里,这个大写的S通常是男性;其次,传统知识所强调的命题知识(knowingthat)将与女性有关的一些知识排除在知识领域之外,那些知道如何(knowing how)的知识被认为不是知识,因此,传统知道论通过这一命题将与女性有关的知识排除出去,同时排除的还有与女性有关的认知特性。对此,女性主义知识论给予了反击,女性主义知识论认为,知识不可避免要受性别的影响,如同其他社会理论无视女性的利益与要求一样,以往的知识论将女性排除在探索的范围之外,无视女性特殊的认知方式。在认知者的问题上,女性主义要求,对“认知者”的理解要从一种多元化的标准来进行重新定位,认知者不再是单纯男性意义上,也不仅仅是女性意义上的,而是注重两性交互关系上所产生的多元标准。 女性主义知识论是建立在其特有的本体论的基础上,因而产生了不同的知识批判路径,哈丁认为,某些社会科学的研究模式反映了认识论的变化,弗吉尼亚·奥尔森考察了不同的女性主义研究模式。女性主义方法论深受启蒙主义与现代人道主义的影响,它决定了女性主义方法论一方面可以生产出独特的女性主义知识来,另一方面又由于这些传统因素的影响而身陷重围中,以至它生产出的知识的权威性受到质疑和挑战,这种困境是内在的不可克服的。 女性主义知识批判与认识论领域地方性知识研究的批判旨趣殊途同归,二者都主张知识的确证具有情境性,反对传统的逻各斯中心主义,主张文化的多元性。其次,二者的批判都揭示出,任何理论都得放在特定的历史情境中去理解,任何自封为超越经验证据的理论与特殊理论的不同之处在于其对话语权力的把持上。但是女性主义知识论也面临着诸多的批判困境,本文列举了三个方面,偏见悖论、认知特权以及解构所带来的困扰,他们分别彰显子女性主义经验批判、女性主义立场论批判以及女性主义后现代批判中,女性主义研究者对这些困境已经给予了不同程度的回答和反驳。 就目前的研究进展来说,女性主义知识论研究应该有一种理论的自觉,不应将女性主义知识论的探讨局限在女性主义研究者的圈子中,吸收其他领域的最新研究成果是女性主义知识论研究者应该引以为重视的一个问题,否则作为一门学科,其研究领域将会愈来愈窄,失去其批判的生命力。其次,女性主义知识论必须关注多样性与差异的概念,不仅指的是要关注这些理论本身,更要从方法论上意义上关注多样性与差异,承认理论的多元化将有助于女性主义认识论的反思,但是也要注意将差异和多样性绝对化的倾向,否则易走向相对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