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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对阳明学研究现状的考察,可以发现,以康德哲学为方法论,从道德理性的角度出发研究阳明学和以现象学方法研究阳明学是两种主要的研究方法。随着宗教对话的发展,儒家宗教性问题成为其中的一个关键问题。用宗教哲学的方法研究阳明学成为一种新的趋势。本文尝试以希克多元主义宗教哲学为方法,开发阳明心学的宗教维度,为儒家的宗教性问题研究提供一个研究个案。希克认为,世界上每一个宗教传统都肯定终极实体的存在,并且对其做出同等有效的回应,从而使人从自我中心转向实体中心,完成拯救/解脱或自我转化。每个宗教传统由于其特定的文化背景,对同一个终极实体表现出不同的认识,也就是把同一个终极实体认识为不同的次终极实体。而且,每一个传统都有自己的圣人,比起常人,圣人身上所发生的转化达到了引人注目的程度。本文将从以上几个方面分别探讨阳明学的宗教维度,分为以下三章。在本体论上,阳明不仅肯定了“天理”、“道”、“天道”作为终极实在的实在性,而且区分出了一个次终极的概念——“心之本体”或“良知”。阳明认为,作为终极实在的“天理”本身是难以被直接认识的,只有内在于人的天理才能成为认识的对象,这个内在于人的天理就是“心之本体”或“良知”,就成为了一个次终极实体性质的概念。所以,一方面,作为次终极实体的“心之本体”或“良知”具有超越性,另一方面,由于其内在于人,成为人潜在的道德性,所以又具有内在性。而且,“心”和“良知”又可呈现为现实的知觉活动,人的道德情感和道德行为都是在“心”和“良知”的知觉主宰下实现的。阳明对“心之本体”和“良知”的特殊价值的强调就具有了明确的宗教内涵。在工夫论上,阳明反对朱子向外格物致知获得物理知识的实践工夫,认为这样无助于人的道德性的实现,也就是天理的彰显,阳明赞同象山向主体自身做功夫的路径,但是认为象山的工夫过于粗疏。阳明的工夫论,从前期强调“知行合一”的原则,到后来转向以“诚意”统率“格物”和“正心”的工夫,直到最后提倡“致良知”的工夫,都是遵循即工夫即本体的原则的。也就是说工夫论之“本体上说工夫”的方面和“工夫上说本体”的方面并重。“本体上说工夫”的方面主要是就“良知”本体的体认而言,也就是认识作为次终极实体的良知的实在性和超越性,从而认识天理;“工夫上说本体”的方面是指使内在的道德性彰显出来,也就是使良知成为道德行为的主宰。因此,人的道德行为就成为人从自我中心向实在中心转化的实现。而且,阳明还强调了工夫论的这两个方面不可分离,互相依靠,如果只强调“本体上说工夫”的方面而不注重道德实践,就会流于佛教的“虚”;只注重“工夫上说本体”的方面,而忽略了对主体内在天理的体验,就会有“支离”之嫌。所以,对阳明来说,对终极实在的认识是人的自我转化的前提,而人的自我转化又是终极实在的彰显。阳明对“圣人”的看法和对当时并存的儒、释、道三教的看法也是值得注意的。阳明强调了“圣人”与常人的区别,不在于圣人在才能上超过常人,也不在于圣人之与天理合一的心体与常人不同,而是在于圣人在体认先天的道德性上超过常人,从而圣人更容易克服私欲,使得内在的道德性更自然的彰显出来。因此,常人通过后天努力,同样能够同圣人一样体认并彰显先天的道德性,同样可以成为圣人。阳明对“三教”的看法非常具有包容性,在阳明看来,儒家和道家、禅宗或佛教所肯定的是同一个终极实在,也就是说在本体论上,三教是一致的,其区别只在工夫论上。阳明的区分主要是就儒家和禅宗而言。在“本体上说工夫”的方面,儒家与禅宗也十分相似,都注重体认内在于主体之心的终极实在;但是儒家能够以心体或良知为基础,把内在的道德性向外扩充,发展成为与人伦日用密切相关的道德行为,而禅宗忽视外在的人伦日用的方面,也就是缺乏“工夫上说本体”的方面。所以禅宗和道教的自我转化与道德性无关,是通过宗教体验而实现的转化,而不是通过道德行为而实现的转化,因此只有儒家既有益于个人的转化与解脱,又有益于国家社会的发展。虽然如此,阳明还是认为佛道两家在源头上是与儒家一致的,只是后来使自己的道路越走越窄,所以儒家应该把佛道两家吸收到儒家内部来,为儒家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