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的小说《浮世画家》讲述了退休后的画家小野增二沉浸在回忆幻境之中,回顾自己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的经历。记忆是石黑一雄小说的重要叙事特征之一,国内外学界已有较多的研究,但是对记忆的错误与不准确性关注不够。其实,小说中的回忆是一种介于记忆与遗忘之间的错误记忆,即错忆。叙述者小野因无法正视过去犯下的“罪行”,操纵、扭曲、改写记忆,有意或无意用错忆掩盖过去。本文以《浮世画家》中的错忆为研究对象,从心理、叙事、历史三个方面展开论述,认为小说中的记忆书写实际上是一种错忆书写。论文主体部分分为三章。第一章探讨错忆与心理的关系。叙述者受到主观和客观因素的影响,陷入错忆困境。错忆是一种既要记住美好的过去,又想忘记痛苦的过往经历的矛盾心理。它帮助叙述者反抗遗忘、维护尊严、统一自我。第二章探讨错忆与叙事的关系。石黑一雄采用时间蒙太奇、自身故事叙述者、消解叙事的方式模仿错忆机制,构建一种特殊的叙事模式,即“错忆叙事”。错忆叙事容易使读者对叙述者失真的叙述信以为真,同情其经历,无法做出超然的叙事判断。错忆叙事还揭示了叙述世界的不稳定性和意义的不确定性。第三章讨论错忆与历史的关系。错忆放大了历史叙事的灵活性、个人历史视野的局限性以及与历史和解的不充分性,以此强调我们无法感知真实的历史。但是,错忆提供了接近历史真相的另一种可能。小说以错忆的方式重新审视和重新构建二战时期日本的历史,反映出石黑一雄对待这段历史的“含混”态度:一方面再现了历史的真实性,另一方面逃避历史、拒绝客观地反思历史。综上,《浮世画家》再现人类心理机制中的错忆现象,揭示了人类心理的复杂性。石黑一雄以错忆这一心理机制为基础,建构了别具一格的“错忆叙事”,揭示了叙事的局限性。小说还凸显了错忆与历史错综复杂的关系,错忆既揭示历史真相,又遮蔽部分史实,通过历史的重构,呼吁人们正视和反思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