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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长期以来全球货币宽松环境影响,中国实体经济部门杠杆率高企,债务违约风险的集中爆发日益成为宏观经济平稳运行的重大隐患。2021年中央财经委第十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统筹做好重大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工作”。实体经济健康发展是金融稳定的基础,处理好稳增长和防风险的关系,要求在精准判断企业债务违约风险生成机理的基础上,对实体经济部门的债务风险来源进行有效监测,避免债务违约风险集中且大面积爆发,巩固实体经济持续复苏的微观基础。同时,科学认识债务违约风险防范一般规律,采取积极手段应对与防范违约风险,正确把握宏观政策时度效,是高质量发展阶段维护实体经济平稳运行的保障和要求。本文立足于企业资本收支决策,从代表性企业资本收支方程出发,理论推演并实证判别企业债务边界的存在性及形态,论证债务违约的生成机理,并由此拓展研究视角,在宏微观结合的框架下探索企业债务风险的防范和治理。研究的主要内容和结论如下:首先,基于企业资本收支函数构建并推导企业债务边界,明确企业合理的负债区间,理性识别债务违约风险状态和特征。理论研究发现,企业日常经营中面临满足资本收支相等的债务违约边界,以及满足边际资本收支相等的债务安全边界,两条债务边界分别界定了既定债务成本和资本结构条件下,企业能够实现资本收支相抵的最低资本收益率和利润最大化的最优资本收益率,并将企业的实际经营状况划分为债务安全区、债务失速区和债务违约区三种违约风险状态。债务安全区内企业存在正的资本收益,能够积累盈余并实现持续稳健经营,违约风险较低;债务失速区内企业出现了边际资本亏损,违约风险上升;债务违约区内企业资本收入已经无法抵偿当期负债率条件下的资本支出,面临债务违约风险。使用2001-2020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数据的实证研究表明,企业客观上面临满足资本收支相抵的债务违约边界,边界上资本收益率临界水平与债务成本和资本结构正相关,其中对债务成本的变动更加敏感。在债务违约边界基础上构建的效率缺口指标,对违约风险具有较强的解释力度,可以有效识别企业债务违约风险。随后,基于企业债务违约边界的理论推导,研究进一步探索了企业债务违约的生成机理。其中,债务失速区的自我加强机制和企业内部不同主体间的委托代理冲突是债务违约的两种内在动因。一方面,由于债务失速区内企业边际资本收益小于边际债务成本,此时增加负债弥补当期损失的行为,会因资本边际效率的下降和边际成本的上升带来更大的边际亏损,盲目借新还旧的行为会最终将企业拖入债务泥潭,直到发生债务违约;另一方面,企业管理者和股东,以及股东和债权人之间的利益冲突也是诱发企业债务违约的重要动因。此外,宏观经济冲击是企业债务违约的外部触发机制,其中包含需求冲击和利率冲击两个主要方面。需求冲击主要指市场总体需求出现显著收缩的宏观经济下行冲击,如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等;利率冲击则主要指实际利率上升的情况,如货币政策超预期变动和外部货币政策由松转紧等。使用现实市场数据的实证研究证实了理论分析结论,给出了内外在动因驱动债务违约的经验证据。接着,研究基于企业债务边界影响因素的理论推演和实证检验,客观测算了中国市场债务违约风险现状,并探索了基于债务边界的企业违约风险防范问题。理论推演和实证检验均表明,技术进步和宏观调控都是影响企业债务边界位置的重要因素。一方面,技术进步能够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有效缩减企业生产成本,引导债务边界向下移动,扩大债务安全区范围的同时缩减债务违约区空间,使相同杠杆水平下债务违约边界所要求的企业资本收益率降低,从而是科学防范债务违约风险的有效手段。另一方面,宽松型货币政策能够通过降低市场利率,从宏观层面推动市场中企业的债务边界向下移动,同样起到扩大债务安全区并压缩债务违约区的效果,帮助已经跌入失速区和违约区的企业重新回到债务安全区,从而抑制实体经济债务违约风险。此外,对于中国企业部门违约风险现状的测算结果表明,中国市场违约风险总体可控,走势向好,但行业分布具有不均衡性,更容易受外部经济冲击影响,提示了科学防范企业部门债务违约风险的着力方向。最后,承接于企业债务边界影响因素的理论分析,研究进一步讨论了宽松型货币政策引导债务边界向下移动的约束条件。理论研究表明,宽松货币政策调控实体经济企业行为过程中面临确定的约束条件:一方面,当货币政策引导企业债务融资成本低于实际权益融资支出时,会诱发经济主体的投机性融资行为,陷入“货币政策陷阱”,货币政策对企业融资行为的调控作用失效,经济主体不再出于总资本收支的权衡,而是仅仅基于边际资本收支的权衡,存在增加负债的短期占优策略,客观上推升了实体经济的杠杆率水平,增加经济系统的脆弱性。另一方面,在虚拟经济高度发展的现实经济环境中,低于利率门限值约束下的过度宽松货币政策,及在此条件下额外释放的超额流动性,会激励企业将信贷资金用于金融投资,推动实体经济脱实向虚。同时,资本市场的“黑洞效应”,一方面吸收了市场的超额流动性,另一方面资金流入也会吹高资产价格泡沫,增加金融投资的回报率,从而进一步为企业增加负债进行金融投资提供正向激励,形成流动性在金融体系内的持续空转,不利于实体经济复苏。实证研究证实了理论分析结论,即货币政策对企业融资决策确实存在确定的约束条件,当宽松货币政策引导债务融资成本低于实际权益融资支出时,就会陷入“货币政策陷阱”,货币政策的调节功能失效,企业杠杆率显著攀升。美国市场货币政策选择的约束条件为0.7%的利率水平门限值,实体经济的债务成本低于该门限值后,企业增加负债,推动杠杆率水平上升,债务风险积聚,资金在金融市场中空转,资本市场过度繁荣,经济脱实向虚;在稳健型货币政策的引导下,中国并未出现货币政策推动脱实向虚的问题,经济主体不存在增加无效负债的冲动,信贷资金也未显著流入金融市场,实体经济的违约风险总体可控,货币政策为经济平稳运行提供了适宜的货币金融环境。近期,受下行压力加大和新冠疫情冲击的叠加影响,企业债务违约风险明显积聚,在理性判别企业债务违约风险成因和现状基础上,采取有效手段防范实体经济违约风险,是稳定宏观经济预期和保障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前提。本文基于理论推演和实证检验,由浅入深地回答了企业合理负债区间的界定、债务违约风险的识别、债务违约的生成机理、实体经济“违约潮”的触发机制、债务违约风险防范路径以及货币政策调控约束条件等一系列与经济社会实践密切相关的理论与现实问题。研究结论将为股东、债权人和市场监管者更好地监督企业经营行为,以及政策制定者科学防范债务违约风险、理性把握经济政策时度效提供有益的理论依据和数据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