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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界,晚年的丁玲经常被认为是没有多大研究价值的。其实不然。一条河流丰水期值得研究,枯水期同样值得研究。河流为什么干涸?这本身就具备研究价值。事实上,关于丁玲晚年,有太多需要正视、包容、廓清和去伪存真的东西,去掉覆盖在丁玲身上的表象和似是而非的印象,把丁玲放置到左右着她的个体和社会政治的无奈处境之中,才能看见真实的整体的丁玲。“晚年丁玲”是一个特定的概念,本文是在晚年“被视为文学界僵化保守的‘左’的代表人物”的丁玲这一特定内涵上来使用这一概念的,简而言之,即“老来‘左’”的形象内涵。丁玲晚年的“左”,一定程度上是为历史问题平反所累的结果,是解决历史问题不得不借重的“工具”。当然,真实的丁玲并非完全不“左”,她的“左”也并非完全出自矫情,有一些是与自身政治利益、信仰、人生道路、既得利益相关的真实表达。本文首先要厘清丁玲“历史问题”的来龙去脉,其次要发现丁玲“历史问题”与“晚年形象”如何相遇。在此基础上,对导致“晚年丁玲”形象被定格为“左”的主要事件和现象、传闻逐一进行分析,如,丁玲与《讲话》、丁玲教育青年、“晚年丁玲”与马恩著作、丁玲晚年的出访和受访、丁玲关于“创作自由”的言论、《杜晚香》的写作对于“晚年丁玲”的复杂意义、“清污”中的丁玲,共七个方面。通过这些分析,发现支配丁玲如此言动的真实缘由及其背后的无奈,说明“晚年丁玲”的“左”与其历史问题密切相关,揭示这种种因素与外在的社会形势、官方需要、文坛的世情人心等相结合,如何“打造”了这样一个“晚年丁玲”。晚年周扬是影响“晚年丁玲”形象的主要人物。造成“左”的“晚年丁玲”形象的是一股合力,是各种因素的相加,除了历史问题以及与周扬的恩怨外,丁玲自身的老年和性情特点、一生的道路选择趋向所决定的晚年必然心态,也是打造“晚年丁玲”形象的重要因素。丁玲一生都在改造自己,直到晚年。从被动改造到自我改造,丁玲已经被改造彻底异化,她从改造中获得安全感,改造成为她的信念。领袖情结与改造情结相结合,牢牢地支配着丁玲,包括丁玲的马列情结,都是为领袖情结所强化。丁玲所处的复杂的文坛矛盾,远因是制度,中因是政治权力,近因是宗派关系。过多地着眼于个人恩怨而忽略制度性反思,是把根本问题遮蔽了。丁玲复出后的余悸,不仅是对周扬的余悸,更是对权力和权力机制的余悸。丁玲晚年之所以与社会思潮脱节,是因为她不反思。丁玲的不反思有三个方面的原因:首先,没有余裕反思。因为历史问题尚未解决,她必须做“顺民”。其次,没有愿望反思。因为她的命运与主流是一致的,她的反思可能面临自我否定的危险。再次,没有能力反思。在政治与文学之间,丁玲总是处于一种二元的分裂状态:两种声音,两个面孔,两种价值观,两种文学观。丁玲的双重文化选择,决定了对她的历史评价也是双重的,很难统一。用翔实的资料来说话,对已有的观点尽量在对比中进行廓清,在此基础上给出自己的观点,这是本文秉持的主要研究方法。本文是关于丁玲晚年研究的第一个长篇文本,是第一次将丁玲晚年作为一个独立的课题来进行研究,也是迄今对丁玲晚年的最完整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