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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是一部大书,也是一部奇书。作为二十四史之首,它不仅被史学家奉为圭臬,更被文学家视为典范,几千年的《史记》研究,代不乏人,著作亦可谓汗牛充栋。但这并不意味着《史记》就再无研究的必要与空间。其中还有一些前人尚未解决,或已经论及但研究尚不透彻的问题。基于以上考虑,本文选择《史记》文学研究为题,对《史记》作一立足文本分析的研究。除绪论外,全文共分五章。第一章在对西汉的审美思潮进行简要概括的基础上,阐释了司马迁与这一文化特质的关系。司马迁作为史学家的开阔胸襟,《史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的创作宗旨,“采获古今,贯穿经传”、经纬万端的选材与体例设置,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熔朴拙与酣畅于一炉的语言特色,都受其时审美思潮的影响。同时,大一统帝国尤其是汉家帝王对奇才异能之士的忌刻寡恩,又使士人们遭遇“不遇”悲剧。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与理想不得实现之间的矛盾在司马迁心中不断碰撞、激荡,促成了“发愤著书”写作意旨的产生,也成就了《史记》雄深雅健、沉郁顿挫的文章风格。第二章探讨司马迁与孟子之关系,旨在解决司马迁思想的渊源与归属问题。司马迁是独立于西汉谄谀浊流之外的人,其时去战国未远,先秦士人独立自主、个性高扬、追求功名的昂扬精神,对汉初士人沾溉犹多。司马迁的思想,直承先秦馀绪,他又将其与大一统帝国统摄万物的宏阔精神相结合,形成自己独特的精神气质。司马迁的精神,与孟子最为接近,尚义精神是二者的根本契合点。司马迁舍死以就功名的精神,与孟子舍生取义之论极为相似,这在《史记》中有鲜明的闪现与淋漓尽致的演绎。对舍死取义,司马迁有刻骨铭心的体会,也更为理解与激赏。在《史记》中,舍生取义与舍死取义相表里,在大是大非面前选择生还是选择死只是形式,是否为了捍卫道义,实现理想,才是生死抉择的关键。《史记》中既有对屈原等人舍生取义精神热情洋溢的赞颂,更有对伍子胥等烈丈夫舍死取义精神深沉酣畅的嘉许,又有对李斯等人为追求私利而背弃道义行为的鞭挞,与孟子的舍生取义殊途而同归。司马迁对汉家帝王及政治尖锐果敢的批判,是孟子“草芥”、“寇仇”、“民贵君轻”、“说大人当藐之”思想的具体化。正是从尚义重气上,司马迁秉承了孟子的精神。第三章分析《史记》的结构形态。《史记》的外部结构,从最宏观的角度考察,即在五体的相互协调之下而成一整体,其篇章次第安排,不仅有脉络可循,且皆有深意,尤其是各体的首篇与末篇设置,或体现鲜明的“崇让”、“尚义”精神,或充满批判与揶揄,从而使整个作品形成一个首尾圆合的有机体。《史记》结构的意义超过了五体简单相加的总和,而形成一个完整精密的语言生命体。五体篇数的文化内涵,是《史记》的结构之道,构成了《史记》的深层结构。它们具有千言万语所不能表达的深刻意蕴,不止于造就作品的形式美,还引导文学意义的实现,是达到五种体例的浑融配合与整体结构的和谐,并承载史公情感、意旨与好奇精神的隐性武器。通过神秘数字的使用,司马迁对五体的性质与功能进行了不言自明的深层定位。《史记》结构的模式化,承载着单纯靠文字无法传言的深意。《史记》的单篇结构,呈现出严整性与多样性的特点,不仅一传代表一类人物,也代表一种精神与境界,合传与附传都用心良苦,值得细细咀嚼。《史记》的结构,已突破了单纯的文本形式的功能,而成为沟通形式与内容的桥梁。第四章论述《史记》的叙事艺术。在叙事内容上,闲笔点染于没要紧处生出波澜,使行文摇曳多姿,可增加阅读快感,并往往存有深意;篇末馀文韵味无穷,是匠心独运之处,笔外有情,状外有态;所载文辞都经过深思熟虑,从不滥载。在叙事手法上,每件事每句话的位置安插都极有斟酌,是重要的功能和意义的标志,寄寓着微情妙旨;叙述同类事、同类人时,做到了犯而能避,复而不同;提掇点注,功能多样,既得历史事件之要领,又情文相生;在清晰明了的记事之馀,又注重描摹尽致,悉力装点,使得光景宛然,滋味横生;虚与实、疏与密、庄与谐互相协作,共同奏响《史记》叙事的交响乐。第五章论述《史记》的语言特色。叠复、顶真、比喻等修辞手法的使用,大大增强了《史记》语言的表现力。在遣词造句上,《史记》用词言浅意深,言简意远,一字一句,义不苟下。《史记》的人物语言,是历史人事的褒贬者,时代特色的体现者,人物对话则或妙趣横生,或隐晦深曲。《史记》的虚词使用,做到了只字片语,神情全出,运用语气词之处,恰是作者笔下藏锋处,成为抒情和讽刺的有效武器,促成了《史记》俊逸、郁勃、沉郁、雄浑文章风貌的形成。总之,《史记》之所以成为文学作品,正是由于其能激荡感情之故,尤其是承继了孟子的浩然正气与尚义精神、批判精神。正是由于司马迁将文学意识结合于历史意识中,将生命之情感与体验投注于《史记》结构、叙事,才使《史记》成为有血有肉有灵魂的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