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十年来,被誉为“世界屋脊”和“亚洲水塔”的青藏高原,其原生植被出现了严重退化。高原植被的退化不仅对中国甚至对全球生态安全产生了深远影响,已引起世界各国的高度关注。一时间,有关高原植被退化成因的学术研究层出不穷,颇有建树的研究成果也不断问世,其中以“气候变化说”和“超载过牧说”最具代表性。然而,通过对高原气候和牲畜数量变化的深度分析,发现气候变化对高原草地的影响较为复杂,利弊并存。在气候变化走向尚不确定的情况下,难以把草地退化归咎于气候因素。同时,研究结果显示,高原主体省份(西藏、青海)牲畜数量的增加并未超出当地草地生态系统的可承载阈值。因此,“气候变化说”和“超载过牧说”并不能完全解释高原草地退化的深层原因。鉴于此,本文主要从引起高原草地利用方式改变的草地开垦和草地承包制度入手,通过对不同草地利用方式的对比研究,以图找到造成高原草地退化的潜在制度性因素,从而为高原草地的可持续利用提供理论依据和实践经验。以具青藏高原代表性的玛曲县为案例研究区,通过对大量二手资料的深度分析,并结合田野调查和野外试验研究,对玛曲草地退化原因及两种不同草地管理利用方式即“单户承包,单户经营”(下称单户经营)和“单户承包,联户经营”(下称联户经营)进行了全面研究,结果如下：1、玛曲降水量变化并不明显,不会影响牧草的正常生产,因为在少雨的1987年～2000年,玛曲县5月～8月的平均降水量也有390mm,能够满足天然草场对水分的需求；气温升高,日照增加,一方面使放牧活动加强,从而对草地产生负面影响。另一方面,温度升高使牧草生长加快、质量提高、种类和营养成分增多。因此,气候变化对玛曲草地影响复杂,有利有弊,无法得出气候变化导致玛曲草地退化的定论。2、玛曲草地理论载畜量为1770131个羊单位/年。2000年,玛曲全县共有羊330600只,牛325200头。如果按1头牛=4只羊的饲草量计算,则当时共有1631400个羊单位,低于理论载畜量,加上马的数量,最多也与理论载蓄量相当。2001年到2005年的这段时间,玛曲牲畜数量一直呈下降趋势。2006年以后,牲畜数量才有了明显的增加,并且超过了理论载畜量。所以,如果说玛曲草地存在超载过牧,那也只能始于最近几年。因此,超载过牧无法对玛曲草地的早期退化原因做出合理解释。3、联户经营具有多方面的经济效益,如互助合作生产中劳动力的节省和生产工具的共享等。虽然这些互惠性效益难以准确量化,但通过观察和访谈,发现牧户之间的紧密协作可减少牲畜死亡损失,有利于牲畜换季的健康及方便牧民生活等。各种经济效益中,因联户体内无围栏和牧狗数量少而产生的经济效益最为显著。初步估算,玛曲草地因联户经营每年至少可节省约0.2×108元的围栏和牧狗饲养费用,其它潜在经济效益虽难以量化,但不容忽视。4、联户经营具有诸多社会文化效益,具体表现在：联户体内部一系列内生制度通常具有监督成本低和效率高的特征。如根据草畜平衡制度制定的牲畜限制协议一般都能成功执行,无需外界力量介入。同时,联户体内部一旦达成某项村规民约,这些村规民约往往履行良好。联户经营有助于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扬。集体游牧时代,当地牧民群众创造出许多文化精品,如生态伦理学、草畜管理学和气象学等乡土知识,弹唱、舞蹈等文化艺术和赛马、祭鄂博等民俗活动。通常,优秀的乡土文化知识在应对各种自然灾害和草畜管理等方面具有明显优势,是现代科学知识无法替代的。同样,多彩多姿的民俗活动对丰富牧民精神文化生活至关重要,是加强和凝聚民族感情的重要媒介。联户体中,各牧户交流频繁,即使某一牧户的文化传承链断裂,不会对整体文化的传承进程产生深远影响。联户体有利于良好邻里关系的维系。一般而言,随着围栏的增加,邻里矛盾会增多。联户体内草场无围栏,水源共用,故牧户间矛盾少,邻里关系融洽。联户体有利于基础设施的建设和完善。联户经营者居住相对集中,为教育、医疗、卫生、通讯、交通等公共设施的建设提供了便利。最后,联户体有利于牧民资源主体地位的提升和抵御各种风险能力的提高。随着新牧村建设等项目的推进,草地面临大面积被征用的危险。只有强势的资源主体,才能遏制住不合法的草地开发和利用。玛曲是一个各种自然灾害高发地区,雪灾、冻灾和雹灾等时有发生。灾害严重年份,部分牧户的牲畜可能死亡殆尽,失去后续发展资本,一下子沦为贫困户。通常,联户体内部失去牲畜的牧户将得到其他成员的帮助,使其重新获得发展所需资本。5、联户经营更有利于草地保护。野外对照试验表明联户体草场的生物量、可食牧草比例、可食牧草高度和物种丰富度等均都大于单户草场,尽管有些差异并不十分显著。调查样方的前10个常见物种中,黄帚橐吾这一草场退化指示性物种已成为单户草场的常见种。这一结果表明草场承包制下的单户经营生产成本高,社会文化效益低下,容易引起草地退化。因此,要实现高原地区草地的可持续利用,必须改变草地的单户经营现状,使其向规模适度的、综合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文化效益和生态效益)明显的联户经营模式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