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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一生以反柏拉图主义并克服其所带来的虚无主义为自己的哲学事业。他用锤子进行哲学阐述,为要重估西方两千年的传统价值,最终的目的是要在所摧毁的形而上学的废墟上建立起自己的未来哲学的神话。具体而言,首先,尼采敏锐地洞察到虚无主义并不是一种在某时某地流行的世界观,而是西方历史的发生事件的基本特征。它起源于柏拉图哲学中的二元世界的划分:在个别事物组成的“感性世界”之上还有个只有理智可知的“真实世界”,后者是前者的根基、意义和价值。“这个最致命的错误”统治了西方两千年的历史,不论是基督教的天国世界还是近代民主启蒙的主体性神话,乃至现代哲学追求的“确定性”,都不过是柏拉图主义的各种变形。因此尼采这样断言:柏拉图主义历史根本上就是一个错误的历史。而尼采哲学的内在统一性正是体现为他对柏拉图主义或形而上学的批判和颠覆,并且最终试图克服它所导致的虚无主义后果。尼采对柏拉图主义的批判并不是简单的驳斥,而是回到这个历史的开端,揭露出虚无主义起源于高贵的谎言:民众出于安全和生存的自我本能,需要一个虚构的“绝对真理”的世界,好得以面对和忍受尘世的苦难;而哲人为迎合民众的偏见,放弃了追求真理的哲学德性,从而制造了一个又一个“人性的、太人性的”假象和神话。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直视了真理与生命的张力与冲突:生命需要谎言,真理危害生命。在尼采称之为自己哲学的肯定性部分的著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尼采用一个统一的整体思想来克服虚无主义:超人是权力意志对永恒轮回的肯定。具体而言,面对“上帝之死”带来的时代的精神危机,尼采强调要以“理智的诚实”彻底砸烂这些破旧的偶像,真正返回被柏拉图主义所否定的尘世,重新肯定“生成的无辜”,这也就是尼采所塑造的超人形象——来自尘世并赋予尘世意义的未来哲人。他必须经过精神的三种变形:骆驼、狮子和孩子。骆驼意味着精神承载沉重的传统价值,狮子则是传统价值的批判者和摧毁者,孩子则意味着新价值的创造。克服虚无主义的关键在于将柏拉图所隐藏的“致命的真理”大白于天下:生命就是权力意志,一切真理、价值、意义都是权力意志的创造,生命根本不存在一个超验的目标或永恒的意义。只有领悟了这个真理,才能摆脱对生命的复仇,转而变为对生命的无限肯定,最终获得自我解救。尼采之所以要解构两千多年的柏拉图主义神话,恰恰是为了最终肯定并且建构自己的哲学神话:永恒轮回。相同者的永恒轮回是一个深渊般的思想:生命是一个永恒地创造和毁灭不断重复的过程,一切的过去都将在将来复返,包括低贱的小人。因此,理解永恒轮回的一个关键,就是对大地上的生活的全部接纳,包括对全部痛苦的接纳和承负,并且还要意愿再来一次,这是热爱大地的赞歌。因此可以如下断言:永恒轮回是尼采藉之以为人类立法,使之成为人类未来目标和意义的新宗教。最后,在《善恶的彼岸——一个未来哲学的序曲》中,尼采宣告了未来哲学的政治使命,一生以反柏拉图主义的面目出现的尼采,最终却是为了实现一个柏拉图式的使命:哲学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