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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所要研究的对象,是11-13世纪英国的国王与贵族的关系。从题目来看,本文有两个明确的研究对象:国王与贵族,但就其所涉及的具体内容,却是浩如烟海。因此,在主题的选择上,笔者从关系政治制度变迁最为紧密的财产权问题入手,分析国王与贵族在这段时期中围绕着财产权所展开的互动关系。 财产权,也可称为财产所有权,是属于某个个人或组织所有的具有金钱价值的物品的总称,但究其本质,是个人或组织对某种物品(包括有形与无形的形态)的占有、使用、支配、收益、转让等一系列权利的表现,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一种表现形式。但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中世纪的财产权明显不同于现代意义上的财产权。 作为近代资本主义诞生的一个原则性规定,“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一带有强烈宗教性质的表述方式是符合欧洲的历史实际的,单就英国来说,这一原则的出现使得国王与贵族之间的界限有了一个清晰明确的、并且拥有宗教合法性保证执行力的原则规定。这是一个人类文明上巨大的进步。通过不断的斗争和协商,贵族与国王达成交换条件:贵族认可“君权神授”的合法性,而国王则接受贵族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原则。同为私法领域的国王与贵族有了一个平等的相处原则,使得他们彼此之间的封建采邑关系有了更为合理现实的保障因素。因此,在本文,财产权并没有一个完整形式的内容体系,而是蕴涵在个体行为背后的一种精神与文化。 具体来说,中世纪带有强烈私域平等色彩的财产关系,首先建立在一个宏观的经济背景之下,其次体现在中观层面不同行业和领域的发展过程之中,最后,才是政治个体本身所拥有的对物的占有、支配、转让等一系列权利总和。因此,财产权与英国的政治变迁不是一种单向因果关系的存在,而是互为因果、彼此促进的共存状态。所以,在中世纪的历史中,财产权从一种事实占有的原始状态发展到了明文规定的成熟状态,同时,政治体制也从中世纪的封建采邑制度向近代的资本主义过渡,两者彼此促进,共同推动了英国式政治文明的发展。 面对财产占有格局的不断演变,不管是国王还是贵族,在这段时期内都面临着艰难的选择与决策,其各自拥有的权力与权利也在这一过程中不断演变。 诺曼征服改变了英国的历史进程,将大陆的封建制度与英国本土的王权制度结合在一起,建立起了强大的封建王权的统治,而英国也从此步入封建时代。从11-13世纪,短短三百年的时间;从威廉一世到爱德华一世,共计九位国王。可就是这九位国王,在短短的三百年时间里,推动了英国从绝对君主制向近代代议君主制的转变。作为王权,它有着追求扩张与绝对权威的本质,在政治实践中也一直试图建立一种绝对权力的统治秩序。而英国王权的这种本质却在现实的活动中不断受到以贵族为代表的政治势力的抵制和对抗,因为王权在扩张的过程中必然对贵族的权利和利益产生损害。 这种冲突之所以能够在英国发生,有着历史与现实两个方面的原因。首先在历史上,英国在诺曼征服之前,就已经产生强大的地方势力,对英国王权的行为有着有着理论与现实的双重限制。尽管诺曼征服消除了英格兰本土的原有贵族势力,可不管诺曼王朝还是随后的金雀花王朝,都一致表示尊重英格兰原先的政治文化与传统,以保证自身统治的合法性。因此,自威廉一世开始的英国封建社会,一直保持了对英国历史传统的尊重与延续。在现实中,由于英国独特的经济结构,各级贵族拥有对领地事实上的长期占有,并且这种占有关系得到传统的习惯法的认可与保护,即使是国王,也不能随意破坏这种财产占有关系。因此,不同于当时西欧其他国家的社会结构,英国的贵族逐渐发展出一种“向下依附”的生存状态。在这种生存状态之下,贵族并没有将王权视为自身权利与利益的来源和依靠,而是将自身所拥有的财产结构视为自身权利的基础所在。因此,对于国王侵犯自己财产的行为,贵族自然而然就产生抵抗意识,并且在贵族内部也很容易就财产问题达成一致意见,彼此结盟对抗王权。 在中世纪的英国,国王与贵族之间围绕着财产权问题而展开的政治过程的载体和组织形式就是议会。这里的议会并不是指近代意义上的有各个阶层参与的拥有最高权力的国家机构,而是指国王与贵族彼此斗争的一个场所和一种形式。尽管近代意义上的议会产生于15世纪之后,可具备议会这一组织形式背后的精神与文化的组织结构却一直存在于英国政治生活之中。从原始时期的公民大会,到后来的贤人会议,再到御前会议,最后经过1258年的贵族改革运动之后,具有近代意义的议会这一组织形式开始出现在英国政治舞台之上。议会产生的依据在于有效限制王权的无序扩张。各级贵族依据自身实力大小拥有在议会中的不同权力,而国王的权力在议会的发展过程中逐渐受到文化与制度的双重限制,最终两者在议会中达成一种均势和平衡,这正是英国政治制度的最大特征所在。 议会是斗争的主要场所,而斗争的主要内容,就是围绕着财产问题展开。原始时期由贤人会议决定王位归属的空虚的权力逐渐废除,取而代之就是国王的征税权等具有实质性内容的斗争对象。因此,围绕着财产问题,国王与贵族展开了持续数百年的斗争。 由此可见,尽管在现有的成果中,对于英国贵族反抗王权的精神和行为给予了高度评价,却很少有成果对这种行为加以深入分析,特别是其背后所蕴涵的财产问题。因此,假如把分析重点仅限于政治制度与权力结构,这是不全面的做法。而本文以财产权为视角,全面分析了11-13世纪国王与贵族互动关系的背景与过程。在此基础上,很多政治行为就显得理所当然,而英国政治制度的变迁过程,显得更加有所依据。最终,人们不仅能够理解“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由来,对于洛克式的古典自由主义和柏克的古典保守主义为何能够在财产权问题上达成一致共识这一思想史的问题,也就能够全面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