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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琳·曼斯菲尔德是英国杰出的短篇小说家,被誉为“短篇小说大师”、“英国短篇小说女王”、“英国的契诃夫”。关于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的分析、研究和评论在学术界已经成为热门话题。她的一生非常的短暂,但是却留给我们许多精彩的短篇小说。她被认为是20世纪唯一一位将其文学声誉完全建立在短篇小说之上的作家。在欧洲短篇小说发展史上,曼斯菲尔德因其短篇小说中出色的艺术技巧对短篇小说的发展作出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与贡献。
国内外现存的对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的研究几乎都对她予以高度评价。但是他们的视角和所研究的重点各不相同。他们对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创作个性与特殊性的研究,结合其生平、信件、文学活动和文学创作等方面的传记性研究予以重视。同时出现以女性主义和女权主义视角研究其作品中体现的女性主义思想,并且这方面的研究也越来越流行,越来越受到批评界的青睐。与此同时,对曼斯菲尔德艺术特色和写作技巧的研究也越来越多。国内对曼斯菲尔德的研究主要开始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国的学者主要从作家个性与作品风格之间的联系角度来研究作品。总的来说,对曼斯菲尔德小说的研究最明显的倾向就是女性研究。但是对其作品的女性主义探索通常旨在展现父权制桎梏下女性的觉醒或者单纯的批判社会给女性造成的不幸。在女性主义研究当中男性无疑成为被批判和指责的对象。
然而,对于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中男性角色的研究并没有引起足够的关注。大多数女性主义研究学者只是简单的批判男性霸权,鞭笞父权制度下男性对女性的压迫,在没有客观分析的情况下将男性界定为女性不幸命运的罪魁祸首,那么一些偏见和极端的态度也就难以避免。正如Charles E.Bressler在《文学批评理论和实践导论》中提到的那样,我们应当拓展传统女性主义批评的深度,不但要深入研究女性同时也要将男性研究重视起来(270-271)。可以说以前的女性主义评论家对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的研究对于女性有着过多的偏袒和保护,而对于男性则是充满敌意。然而通过仔细研读曼斯菲尔德的短篇小说集,其中不难发现一些善良但是游离于家庭之外缺少关爱的不幸的男性形象。
因此有必要将曼斯菲尔德小说中的男性人物放在家庭环境中进行研究,分析他们在家庭中所扮演的角色。是否在父权社会中男性是女性不幸命运的始作俑者,是否女性是唯一遭受不幸、孤独和痛苦的群体。男性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真的全部都是幸福和满足的吗?他们真的处于绝对统治地位吗?这些应该予以公正的看待。曼斯菲尔德小说男性应重新的予以公正的审视。这将排除长期存在的偏见,以全新的视角审视和考虑两性关系。显然有很多方式可以描述、分析和解释一个人和他的行为。心理学家主要认为人早期在其童年时代的经历和无意识的动机会指导其成年后的行为。功能主义学家致力于描述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交互学家重视的是个人决定和行为方式和人与人交往的意义。从这个角度来讲,社会学的角色理论将比其他任何视角都更加适合此项研究。
角色理论概念最初是林顿在他的《人性的文化背景》中提出角色理论必须与特定的文化背景和历史环境相关联(77)。也就是说,随着社会和历史的发展,特定群体中人的角色不可能永远不变。一些角色是建立在文化和意识形态基础之上的,是特殊历史条件的产物。事实上,男性的历史在过去很少被提及。一些历史研究者通常只重视男性的公共贡献,而严重忽略了男性的私人生活,尤其是他们在家庭中扮演的父亲与丈夫的角色(Gerson,52-59)。仅仅在过去的十几年间历史学家才开始注意男性在家庭当中担当的角色,进行大规模的研究来重塑男性在家庭中的形象。
“父权”无疑是个敏感的话题,一些女性主义者认为它是禁锢女性的枷锁和罪恶的根源。研究父权制度下男性在家庭中的角色是我们深入探讨男性角色演变必不可少的部分。男性权威实际上是特定历史环境的产物(Amussen,75-90)。事实上,许多与性别和家庭关系有关的规约在本质上都是与宗教有关的。在等级社会里,父亲和丈夫的权威是将所有从上帝那延伸来的权威和服从连接在一起的“存在的巨大链条”的一部分。宗教信条强调妻子对丈夫意愿的顺从和孩子对父亲的依赖和服从。旧约中以色列人实际上就是生活在完全的父权制社会之中。在整个说英语的国家里,人们对于一些基本的父权规则习以为常。此外要全面的理解男性在家庭中的角色,经济因素是必须予以考虑的,可以说意识形态和经济因素共同导致了男性在社会中的权威。
然而男性在父权社会中的权威也不是绝对坚不可摧的。长期生活在父权禁忌之下,人们开始最求更加人性化的东西了。文学作品对公众有很大的影响,并且等级和父权由于过于压迫而开始变得不合时宜了。18世纪晚期对父权制的反抗在情感上有重大的转变。这场浪漫的革命对情感又看得更重。他们认为家庭应该是被围起来的花园,充满爱和关怀没有丝毫的敌意。但是这场对父权的攻击战并没有动摇男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尽管在某种程度上被反抗,但是它同时推进了另一种概念,强调父亲对孩子的关爱和丈夫与妻子更加亲密的关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给了父权很大的冲击。有人说父亲的历史实际就是男性从家庭中心到边缘的长期进程(Popenoe,1996)。许多因为导致将工业革命界定为男性家庭角色转变的转折点,是男性在家庭中角色开始边缘化和男性与家人的经济联系重于情感联系的关键时刻。工业革命从根本上削弱了男性在家庭中扮演的角色。也就是说男性在家庭中的角色的变化与经济的转变是密不可分的。
男性角色随着社会发展而不断的转变,家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男性在家庭中不再处于坚不可摧的地位了。随着社会的发展,男性最初在家庭中的绝对权利动摇了。不得不承认,男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已经由中心移向家庭的边缘,家庭对男性的期待已经缩到一个现实的方面一养家糊口。也就是说比起男人对家庭的经济贡献,他们的情感贡献已不那么被期待了。这种趋势在中产阶级家庭表现的尤为明显。
在曼斯菲尔德的短篇小说《现代婚姻》中,描述的就是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家庭。丈夫到远离家庭的地方工作来养家糊口,妻子在家照顾两个孩子。丈夫威廉在伦敦工作,每个周末搭火车回家。为了满足爱妻伊莎贝尔的意愿,他们一家刚刚搬到这个离伦敦很近的舒适的大房子里。因为伊莎贝尔讨厌平淡无奇的乡村生活。然而正如标题所示,这是一个有别与其它普通家庭的现代家庭。因为除了家庭成员和仆人以外,还有伊莎贝尔所谓的珍贵的艺术家朋友。妻子伊莎贝尔似乎宁愿与这些朋友参加无休无止的社交活动而不愿意在丈夫回家之后与他待上一会。在这个家庭中,威廉作为一家之主并没有从他的妻子、孩子、妻子的朋友甚至是仆人那得到他应有的尊重和家庭的温暖。无论他做什么都不能让家人满足。似乎对于所有相关的人来说,威廉回家是一件非常让人头疼和失望的事情。显然威廉作为男性在家庭中的角色已被削弱至一项——养家。公平的说,威廉是非常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他一人忍受孤独寂寞和思乡之情独自在伦敦工作,当打算回家时他第一件事就是给孩子们买礼物。对孩子们他慷慨大方,但是对自己他却异常的吝啬,不管旅途多么辛苦,他一心想要急迫的回家见爱妻和孩子。但是他的家人却不这么想,在他们的生活里威廉似乎是不受欢迎的。威廉和他的妻子都被现代社会改变了,同时他在家庭中的地位也改变了。他在家庭中地位的改变恰恰是他从家庭中心滑向边缘的过程。威廉与伊莎贝尔之间明显的观念矛盾使两个人分道扬镳了。在这场战斗中,威廉像个女人甚至比他的妻子显得更加柔弱。因此他在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过渡的过程中被妻子孩子和家庭抛弃了。
《苍蝇》中的老板显然与威廉截然不同,但是作为男人他活得也很不幸。这位成功的商人在暮年时失去了自己的独生子,丧子之痛给他带来的折磨令他无法追忆过去。老板的朋友来看他,闲聊时提起了他死去的儿子。来访者抛下一番让人难受的回忆离开之后老板用墨水淹死了一只苍蝇。老板看上去是个傲慢专断的人,他在老部下伍德菲尔德面前摆架子,操纵自己儿子的人生,他对自己的茶房颐指气使,他取乐般的弄死了苍蝇。而实际上作者最终却让我们认识到以强凌弱的老板其实也是一个深受丧子之痛的受害者。在巨大的迷惘与压抑之痛楚中找到了苍蝇作为发泄的对象。他想通过折磨别人来转移或减轻自身的痛苦,但是这种方式并不能真正消除痛苦。他将苍蝇折磨死之后感到的不是轻松和解脱,而是无法忍受的压抑和恐俱。正如约翰所说他“不过就是一个可怜的、受难的凡人,他的财富和社会权利无法使他免于丧子之痛”。
与《苍蝇》中的老板相似,《理想家庭》中的尼夫老先生也同样显赫的商人,一家大公司的老板,一个让周围所有人都嫉妒的“理想家庭”的拥有者。他的女儿们聪明貌美,他的妻子夏洛特也是一位不寻常的女人,她们新潮时尚,穿着讲究。事实上城罩没有其他家庭能比的上他们的家,没有其他家像他们家这样快乐。但是作为在家庭和事业上都如此成功的人,他从出场到结束都显露出疲惫不堪的样子。他辛辛苦苦的工作,给家人提供了豪华的生活,但是在家中却最不受欢迎,没有人在乎他。在这个充满异己的家庭中,他对未来充满了无穷的恐惧和焦虑,他丧失了作为丈夫所扮演的角色。他是一个多余的人,甚至家人不需要他来养家。他的妻子和女儿常常劝他退休把位置让给儿子,这让他感到异常的孤独。他完全不能引起家人的注意。尽管他给家庭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为家人提供最舒适奢华的生活,他甚至连自己的家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拥有。
在讨论家庭中男性的同时不可避免的要提及女性。曼斯菲尔德作品当中出现的许多女性都与传统的女性形象相背离。她们在家庭中没有尽到妻子和母亲应尽的职责,有些甚至从始至终没有被提及,这种女性角色的缺失也是造成男性失落孤独家庭不幸福的因为。
总的来说家庭是社会的社会细胞,家庭生活的缩影能够反应社会变化。家庭中家庭关系的冷漠与利益化是社会变化的必然产物。我们不能将责任完全归咎于父权制和男性,有时男性也是生活的受害者。批判不是我们社会的使命,追求和谐的关系才是我们奋斗的目标。建构和谐社会从家庭开始,今天看待两性关系时我们不能够再用从前批判指责的方式,找出造成问题的因为才能真正的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