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80年代初起,许多国家和地区掀起了金融去管制化浪潮。随之而来地,金融创新大量涌现,金融部门在国民经济中所占的比重快速上升,金融部门利润骤增,经济金融化进程愈演愈烈,成为了世界经济特别是发达经济体的主要特征。部分学者亦注意到,近些年来经济金融化已在我国崭露头角,且最近几年趋势进一步加强。在这种背景下,本文从经济增长、收入分配和金融稳定等三个角度出发,细致地考查了经济金融化对宏观经济所带来的影响。第一,近年来,许多实证研究发现,金融发展与经济增长没有稳健的显著线性正相关关系,在一些情形下,它们之间呈现倒U型抑或是负线性相关关系。此外,亦有实证研究发现,在发达经济体中,金融发展与实体经济劳动生产率显著负相关,原因在于金融部门吸入了大量高素质劳动力。这意味着,在一定条件下,金融发展特别是过度的金融发展,不仅无助于促进经济增长,反而会阻碍经济增长。鉴于此,本文构建了一个理论模型来诠释上述经验事实。简言之,本文的理论如下所示。虽然金融发展有助于降低实体经济的融资成本,进而有利于经济增长,然而,如果金融部门在社会利润分配中利润占比过高,那么,这会导致大量高质量人力资本流入金融部门,互补地,等量人力资本会从实体经济部门流出,即金融部门吸走了最好的人力资本,对其他部门造成负面影响(“虹吸效应”)。由于实体经济部门才是价值创造的最终源泉,且技术进步依赖于流入实体经济中的人力资本质量,因此,过度的金融发展(经济金融化)会对实体经济部门的技术进步造成显著负面影响,削弱长期经济增长潜力。第二,本文以1980年以来的发达经济体作为实证分析样本,采用新的实证分析方法,考查了经济金融化对长期经济增长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在样本期间内,发达经济体中经济金融化对长期经济增长具有显著负面影响。第三,近数十年来,在全球范围内出现了收入分配差距不断扩大的现象,特别地,1980年以来很多发达经济体的收入不平等大幅扩大,引起了广泛关注。一般来说,收入差距过大会损害社会公平正义,导致收入阶层固化,削弱长期增长潜力,并播下社会冲突的种子。本文从经济金融化角度出发,考查了收入不平等的成因。研究结果表明,金融发展与基尼系数显著正相关,这意味着经济金融化是发达经济体中收入差距扩大的显著推动因素。第四,本文探讨了经济金融化对金融稳定的影响,研究发现,经济金融化不利于金融稳定。具体而言,在发达经济体中,近30年来金融发展与金融危机发生概率呈现显著正相关。本文认为,一个重要原因在于,金融创新强化了金融机构之间的连通性,使得金融系统在面对不逆冲击时更加脆弱。具体而言,当某几个金融机构出现问题时(比如,投资亏损、挤兑等导致金融机构无法及时足额偿债),会传染与之相关的金融机构,形成对整个金融部门的冲击。此外,本文亦分析了资产证券化对金融稳定的影响及作用机制。综上所述,本文认为,经济金融化对宏观经济而言弊多利少。从本质上说,与实体经济相比,金融部门本就应是从属性的、服务于实体经济发展的,其主要价值在于能够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然而,在经济金融化时代,金融部门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国民经济的主导产业,成为了劳动者特别是高素质劳动人口择业时的“香饽饽”。显然,这种本末倒置是有问题的,即使金融扩张能在短期内带来经济繁荣(譬如,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前资产证券化导致的美国房地产市场繁荣),过度的金融发展会滋生资产泡沫,挤占本属于实体经济的物质资源和人力资本,酿成经济危机,导致不平等增加,削弱长期经济增长潜力。因此,从政策角度而言,政府有必要强化金融管制,限制金融创新,提高金融部门特别是其中高收入从业者的税负,以控制金融部门规模,另外,需完善公司治理制度,限制金融机构在公司利润分配上的话语权,降低金融部门的总体利润,提高劳动者和企业家的分配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