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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诗注疏》之版本研究内容,主要限定在《毛诗》注疏本,即经、注、疏三者俱全的版本上面。包含这三部分内容的版本,一是越刊八行本,一是金平水本,一是宋刊十行本。源出宋十行本者,有元十行本、永乐本、元刊明修十行本、闽本、北监本、毛本、殿本、阮本等,可以说宋十行本爲诸本之祖也。越刊八行本《毛诗注疏》已不传,今仅存残钞本。金平水本只存残叶,学术界对其是否源出蜀注疏本,尚在疑似之间。以是研究《毛诗注疏》版本,重点在於研究宋十行本系统中诸本之问题。实际八行本经注部分源出宋监本,疏文部分源出单疏本。宋十行本经注、音义部分源出南宋建刻经注释文本,疏文出於单疏本。是以经注本、经注附释文本不可不论及。无论八行本还是宋十行本疏文部分,皆折衷於单疏本,单疏本不可不详考。本文以宋十行本系统爲中心,以八行本、平水本、单疏本爲支撑,并溯及经注本以及经注附释文本。 本文分上下二编,上编主要述各个版本所共有之问题。如经、注、疏位置问题、符号问题、分章、分卷问题,兼及校勘、版刻问题,藉此来研究《毛诗注疏》各个版本之间的共性,发现它们之间的联系,探讨它们的优劣。这些信息足以成爲某一版本具有代表性的特点,也爲我们辨识此类版本,提供一些间接的资料。版式之研究,有助於版本之鉴别,不止《毛诗注疏》之传刻如是,即正史如《史记》黄善夫本之合刻,亦有此类问题。版刻的研究,需要资借这些版式上的要素,方可更爲深入。 要真正认清某一版本的来源及其优劣,还需要资借校勘。前人论明代诸本之校勘,多有讥其多误而不能校正者,如顾炎武论明北监本之误。今天我们通过校勘,对明代的这些版本进行了再认识。如阮元《毛诗注疏校勘记》所云闽本、北监本、毛本之误者,似仅爲闽本始误,实际不然,闽本之误多爲因袭。闽本文本因袭元十行明嘉靖修板印本,对明代补修板中大量的墨丁进行镌补。闽本之文字,则参考过单疏本、宋十行本等本进行校改。找出沿承之误,校改之处,才能客观评价某一版本的优劣,并进而在校勘中汲取其优长。 下编分述经注本、经注附释文本、单疏本、注疏本、注疏附释文本。通过版式之研究与文本之校勘,《毛诗注疏》版本研究新的发现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明确宋十行本经、注、疏、音义之来源。前人一般认爲宋十行本主要源出八行本而附入释文。经过校勘,发现宋十行本是以福建刻经注附释文本爲底本,以余仁仲本的可能性爲最大,插入疏文而成。 二、明确了永乐本文本沿承元十行本而来,但永乐本当时也进行了校勘工作,主要参用单疏本、八行本,对宋十行本、元十行本以来的讹误进行了校改。 三、对元刊明修十行本的补修板分期及其特徵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元刊明修十行本,一直以来对其补修板分期和校勘研究出於薄弱环节,本文将李盛铎本、刘盼遂本和“台湾国家图书馆”藏明正德十二年补板印本逐页校录其版式、刻工、鱼尾、题署等信息,大致分出明初补板、明正德补板、明嘉靖补板三个时期,并对补板参与人员进行考证。通过文字之校勘,明确了闽本源出元刊明嘉靖补修板印本。而阮本源出元刊明正德嘉靖间补修板印本,与李盛铎本较爲接近,并非其所宣示的宋本。 四、对闽本校刻者重新讨论,并确定闽本的校刻者爲福建提学佥事江以达,而非通常所认爲的李元阳。 五、毛本、殿本皆源出北监修板後印本。但毛本、殿本的校勘工作不可抹杀。乾隆武英殿本据《蜀石经毛诗残本》校改经注,据八行本校改疏文,据《经典释文》校改音义。殿本彻底而又集中地清理了宋十行本以来陈陈相因的种种错误,对版式、分卷也加以改易,形成了一个优秀的读本。至其弊也,改易旧文,变乱旧式,有过度编辑的嫌疑。 至於远求东瀛,以日本所藏经注本回溯唐宋所传经注本之旧貌。利用宋毛居正《六经正误》、元岳濬《九经三传沿革例》等推衍出宋代所传经注本与经注附释文本之面貌。以此,本文尝试对《经典释文》、《毛诗正义》、八行本、宋十行本所据经注本的情况进行探索。可以明确的是,八行本经注部分源出宋国子监本。日本京都大学藏日庆长间活字本与《七经孟子考文》所称古本甚爲接近,其中异文,多与《经典释文》所据之本相合,而与今所传之本不同。此皆有助於了解唐宋时期经注本流传之大概,而知注疏本所据之本不一。校勘不仅在於比勘文字之同异,还在於分析各本之源流,知其授受之关系。 黄永年先生述版本学任务有三,一爲版本鉴定,二爲理清源流,三爲评述优劣。实际版本学之任务还有第四点,即充分整理先人之遗产并总结前代之经验教训,爲今後的古籍整理与研究提供镜鉴。历史总是不断重复,如果能监前代之治,而减少这些不必要的重复和错误,有五十年之远见,则有五百年之远景,始可造五千年不亡之远因,庶几文明之象黼黻而焕彩,不会再陷入历史重复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