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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有盛誉的瑞士德语作家马克斯·弗里施毕生以身份问题为文学创作的核心。弗里施笔下的“身份”融合了强调真实自我的个人身份和个人作为角色参与社会生活的社会身份。生活在社会中的个人必须扮演相应的社会角色,但角色不等同于真实的自我。弗里施认为,个人的存在粘附着角色面具,角色之外必然存在着非角色性的自我,个人能否找到它至关重要。在弗里施看来,画像作为角色期望作用于角色载体,令个人依据角色画像采取角色行为,具有一定的必要性,但僵硬的画像会妨碍个人的个性发展。若想找到真正的自我身份,个人必须摆脱角色与画像的消极影响。弗里施对身份问题的思考着重地体现在小说《施蒂勒》、《能干的法贝尔》和《我的名字就叫甘滕拜因》中。三部小说以不同的形式多样化地探讨了小说主人公的身份问题。施蒂勒以高于自身实际的标准勾画了多幅自画像,从而与真实的自我相远离。技术员法贝尔以理性为准则勾画了自我和世界之像。他的画像导致了自己与亲生女儿莎白的乱伦和莎白的死亡。《我的名字就叫甘滕拜因》的叙述者“我”虚构了三个主要人物斯沃博达、恩德林和甘滕拜因,试图通过想象中的角色游戏表现自我的真实。虚度的生活是小说主人公的身份问题的部分缘起,具体地体现在生活认知、人际交流、体验能力、与时间的关系和死亡意识五个方面。在生活认知上,施蒂勒从未满意过自己,无法接受真实的自我,无法摆脱外界对自己的看法;法贝尔视工作为生活的使命,因为工作错过了更有意义的家庭生活;《我的名字就叫甘滕拜因》的叙述者“我”试图藉由虚构的故事为自己的生活提供证明,这正是他为了摆脱虚度的生活而进行的绝望而徒劳的尝试。在人际交流上,画像令施蒂勒没能建立起真正的人际关系;奉行理性主义原则的法贝尔视感情为疲劳现象;恐惧重复的恩德林难以建立长久的两性关系,看得见的盲人甘滕拜因深受嫉妒之苦,又难以接受绝对的信任,因而无法构建真实且深刻的两性关系。在体验能力上,施蒂勒“在剽窃中经历”的生活方式使他远离了生活的真实;法贝尔因为理性而摒弃了直接体验的可能性,技术成为他逃离直接体验的手段;经验和想象阻碍了恩德林对当下的直接体验,盲人眼镜则是隔绝甘滕拜因与现实生活的屏障。在与时间的关系上,施蒂勒或执着于过去,或展望无望的未来,错过的唯有当下;不愿回顾过去、总是思虑未来而错过此时此刻的法贝尔没有正确的时间观,时间对他而言仅仅意味着钟表的旋转;没有活在当下的恩德林对未来心怀恐惧,因为未来意味着变老,扮演着盲人角色的甘滕拜因没有明晰的时间体验,甚至无法分辨过去和现在。在死亡意识上,施蒂勒试图以死亡寻求解脱,在自杀未遂后产生了死亡意识;法贝尔深信,技术可以免除死亡,因此对疾病、衰老和死亡持拒绝的态度;恩德林在被置于命不久矣的情境下也没能产生弗里施所要求的死亡意识,小说《我的名字就叫甘滕拜因》开篇和结尾处的死亡则强调了死亡的必然性和死亡意识的必要性。现代社会的去个性化是个人身份问题的外在原因,具体地表现为异化、复制和人际交流的去个性化。在社会化过程中,个人陷入了选择的困境:或适应社会而自我异化;或坚持个性而不得不面对成为社会局外人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