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孔飞力的《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讲述了一个关于乾隆朝“盛世妖术”的故事，同时描述了清代中期的政治运作。作者描述的当时社会的经济、人口、文化和政治不仅构成叫魂事件不断升级以及最后不了了之的原因，也正是他所谓的中国近代前夜的社会现实。他的这种分析在方法上有很多可以借鑒的地方。
　　【关键词】：叫魂；官僚；权力
　　《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单看这本书的名字，如果你觉得它是本关于叫魂的恐怖小说，你错了；如果你觉得它是本研究清朝的枯燥史学著作，你也错了。然而在本书最吸引我的地方却和这两者密不可分。在我看来，它是一部充满以悬疑小说的笔调，以严谨客观的态度，以一丝不苟的治学态度研究清朝官僚体制的社会调查报告。
　　《叫魂》作者孔飞力，出生于英国伦敦，系哈佛大学的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是中国史研究专家。以研究晚清以来的中国社会史、政治史著称。本书为他最主要的代表作，获“列文森中国研究最佳著作奖”。
　　阅读（叫魂》一书时可以看出，作者翻阅了大量的清史资料，如《来批奏折》、《宫中上 谕》、《宫中廷寄》将它们恰到好处地贯串在全书的行文之中，通过这些材料让我们看到了盛 世背后潜藏的危机。在1768年从春天到秋天的那几个月里，这股妖风冲击到了半个中国，百姓为之人心惶惶，官员为之疲于奔命，皇帝为之寝食不宁。本是和尚为争夺香火而编造的谎言，何以会变成1768年的妖术大恐慌呢？
　　在作者细致入微的描写之下，我开始时几乎也和乾隆一样以为，在这个令人恐慌的叫魂背后，应该是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操纵着一切。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随着作者的步步铺垫和详实叙述，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叫魂恐慌，只不过是大家虚报和幻想的故事。所谓虚报， 即乾隆皇帝的大臣们为了自己的前途虚报叫魂案的进展和真实情况；所谓幻想，即生活在下层的老百姓总是幻想着有不法之徒通过剪人发辫和衣襟以操纵人的灵魂；此外，因为留发与 否是一个表示汉人是否归顺满人统治的根本性的政治问题，所以乾隆皇帝自己也在幻想，他 总是幻想着这个叫魂背后有人以推翻清政权为目的而在民间剪掉百姓的头发，以造成基层的 恐慌最终达到造反的目的。
　　这—事件的背后，孔教授又是怎样解读的呢。作者告诉我们，尽管弘历治下的镀金时代商品经济发展迅速，特别是叫魂发源地的江南地区，更是当时中国经济、文化的重镇。而这仅仅是问题一个方面，问题另一方面是，随着经济高速发展，人口快速增加，导致土地短缺日趋严重，生存压力逐步严峻。这样一来，有两个后果：第一，外出谋生从事商业与流浪乞讨的人员增加，也是自然而然的结果。进而，随着商品经济的渐次展开，从乡村到城镇的各种公交线路不断形成，人身依附关系也慢慢松弛，寺院管理系统渐渐废弛，如此，也为僧侣和乞丐的行游流浪提供可能的条件。我们完全可以想象，那些祖祖辈辈固定生活在一起，并希望维持农业经济关系与乡土社会秩序的官府和民众，面对周游天下的外乡僧侣和乞丐，会有—种怎样的心理。作者指出，就是敌是出于这种敌意和焦虑的心态。事实上，所有叫魂的嫌疑对象就是这些游方僧人和流浪乞丐。第二，人口增多，资源的匮乏，人们在盛世的背后面临着生存危机，使人们面临的不安全感导致对叫魂传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由于人际传播的结果，很快叫魂所波及的范围大，全国性的事件逐渐形成。更重要的是，叫魂事件的升级，和弘历以此为借口对官僚阶层的整顿是分不开的，他对大臣们的施压，使这一事件本身的意义也发生了变化。到后来不再是—场封建迷信，弘历把它上升到国家安全的高度，官僚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和利益也开始展开与皇帝的较量，隐瞒消息。
　　看完此书，针对两个方面我来谈谈感想。第一大方面.我非常惊叹作者居然能把一个案件解读得如此通透，不仅把案件的表层意义梳理得清晰明白，而且将案件的深层意义也挖掘得淋漓尽致，这就和他写作的研究方法是分不开的。孔飞力先生在研究过程中打破学科界限，运用了人类学、政治学、法学、宗教学、心理学等方法，多向度地对叫魂案件进行纵向与横向研究。通过叫魂案件考察了乾隆时期专制权力及官僚体系的实际运作情况，反映了这一时期的人口、经济、风俗等方面的内容。这种打破历史学狭隘专业分工的学术研究方法，对我们以后研究历史很有帮助。
　　作者研究的思路，对我们从不同角度再现历史有很大启发。如今倡导研究历史眼光要向下看，树立人民史观。而《叫魂》就是一部典型的自下而上看历史的著作。通过帝国晚期民众生活反观政治结构及政治运作，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清朝官僚君主制度下的君臣关系和官员的考核制度，官员的不作为和自保心理，以及皇帝对此的深痛恶觉却又束手无策。
　　由于封建社会是君主专制，我们都相信皇帝的权利无所不能，但通过叫魂这一历史事件 我们看到，皇权也会受到官僚体制的制约，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这就是我要谈的第二方面， 皇帝和官僚相互制约的
　　关系。
　　孔教授认为，传统中国官僚君主体制的权力结构有二，常规权力与专制权力，而且它们是并行不悖的。就常规权力运作而言，清朝已经形成极其丰富的制度，内容比如《大清会典》等，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清代的皇帝主要也是依靠这些制度化的安排来选拔、任命、考核、奖惩、监督和操纵官僚的。但乾隆深深感到，对那些因循守旧，固步自封贪图安逸，上下欺瞒，遇事推诿.腐败堕落的官僚来说，这样―套常规性的制度已经不能有效地监督和控制他的官僚机器，因而他觉得必须采取专制权力予以超常监督和控制。在这个意义上，像叫魂—类的政治案件，恰恰成了君主控制官僚的绝好机会。所以，孔教授认为乾隆向地方衙门层层加码不断施加压力迷失在利用这个政治案件以便控制他的官僚或奴才。所以这个妖术事件，很有可能是乾隆别有用心地建构起
　　来的。
　　一般来说，对单个叫魂案件，也许司法机构可以按照大清律例有关规定予以定罪量刑。可是，对不断蔓延而且跨县越省的叫魂事件来讲，它所造成的社会恐慌和骚动，却是超越常规的。这样一来，官僚循例的做法也就没法应付。反之，皇帝刚好可以利用这一案件提供的机会把他自己关心的问题——那就是他所代表的政权合法性和僚摊阶层的控制问题向官僚牌。事实上，在乾隆给大臣的朱批奏折中，训斥官僚与谈论案件的言辞几乎各占一半。可以看出，这些朱批的背景是针对妖术清剿，而内容则是针对官僚的控制。
　　乾隆试图严密控制官僚，那么各级官僚也会采取各种办法进行抵抗。我们从中清楚地看到官僚们的抵制事实上可看成对权力的监督。孔飞力先生在书的最后所说：“但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它（指官僚制度）的特性却可以阻挡任何一种狂热。没有这样一种可行的锚碇，中国就会在风暴中急剧偏航。”任何一种权力，都需要有一种监督或制约，否则，它必定会走向疯狂。而这种疯狂就是人民的灾难，也是历史的灾难。
　　历史的出发点和归宿点都应该是现实生活，所以我们不禁要想，在如今中国这个泱泱大国如何避免类似悲剧的再次发生？唯有自下而上地将我们的法律和权力监督制度一步步完善起来，使其不仅仅约束的是民众，而是面对上层官员或下层民众都要具有同等法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