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商铺关门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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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打假传言中,越来越多商户拉下了卷帘门,在《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调查过程中,正在恢复营业的当地商户对“闭门潮”讳莫如深
  8月12日下午,在青年大街和另一司机交班后,53岁的出租车司机周忠(化名)按照妻子的吩咐在附近的超市买了5斤水果回家。
  这是沈阳商户重新恢复营业的第5天,在一周前的8月6日,王师傅想买—包香烟,可是开车跑了三四公里也找不到地方,“太壮观了,每一条街上都有大量的商户大门紧锁”。
  像王师傅一样买不到东西的,还有辽宁省政协委员庄廷伟。8月6日中午,他上街买菜时发现街上大多商户都关门,走到菜市最后空手而归,于是他立即进行调研,当天下午,提交了题为《沈阳各个店铺关店,谣言四起,请权威部门赶紧声明,稳定民心》的紧急提案,同时通过微博公布了提案内容。
  其实政府部门多次努力辟清众多传说,但都收效不佳,部分商户被执法部门查处的同时,众多真真假假的传言不断传来,最终导致商户们将信将疑拉下了自己卷帘门。
  关门大吉?
  最先传出关门的是沈阳五爱市场。从7月中旬开始,出现大量商铺关门歇业的现象。
  当地《辽沈晚报》报道称,7月14日下午,五爱市场发现不到二成的商铺关门歇业,服装城里的歇业商铺数量比较多,而到下午1点,各楼层只有不到10家商铺还在经营。
  关门歇业不仅使得沈阳的商业一片萧条,“比春节还要冷清”是很多市民的感受,同时切身感受生活不便:买不着钉子,吃不到饭,甚至大米也买不到……
  到了8月6日,包括大西电子市场、三好街、九路家具市场等东北区域性综合性批发市场都出现了大批商户关门闭店的现象,并迅速蔓延到餐饮、美容美发等行业,甚至小型连锁超市、便利店都闭店谢客。
  网友“点子正”由此发起了“商铺关门随手拍”行动,他自家楼下店铺都关门了,晚上在一家“非常偏僻的发廊终于理了发”。
  东北日杂市场出售日用品的一位商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当时我在长春,很多朋友打电话说,什么东西都买不到,所以我专门从长春拉了两袋米回来”。
  商户歇业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在工兴北街开饭店的周梅梅看见周边半数的店铺都关门后,她也担心被查而跟着关门。她的餐厅一共关门6天,店铺每年房租12万元,6天损失的房租一共达到2400元,每天销售利润约为3000元,6天损失2万多元。
  8月7日,大东路一家小型超市老板告诉《中国新闻周刊》,“已经一星期不敢在白天开业了,晚上8点后才敢开灯,这叫什么事儿。”
  佐客连锁超市的一家分店店主说,因为很多铺面的业主都在同一个QQ群里,所以,他们在夜间全部将QQ视频全部打开,如果通过视频看到其中某家被查,其他立即关门。
  沈阳商家的歇业波及了辽宁省二级城市的下游商户。“不断有商户找到我们,说沈阳那边已有执法人员进行暗访打假了,抓住就罚200万元。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只好停业。”7月30日,《鞍山日报》报道,铁西五金机电市场由于此说法传得沸沸扬扬,一度出现业主关门现象。
  《中国新闻周刊》调查发现,随着事态的延续,自7月上旬到8月上旬以来,三好街电子批发市场关闭1到2天不等,五爱市场关门歇业3天。最为严重的是东北日杂市场,大多关门在两周以上,有的长达一个月之久。
  综合《鞍山日报》和《沈阳晚报》的信息显示:鞍山、抚顺、营口、大连等众多经营商铺也纷纷关门谢客;8月1日,丹东市成立最早、规模最大的信息技术产品市场的华美科技大厦也大门紧闭。以上城市的部分市场也先后出现关门现象。
  8月8日,《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看到,沈阳市尚有少量店主贴出告示,“因内部装修停止营业”,或“因旅游停业,有事请致电”。传言蔓延
  为什么这么多商家“不约而同”停业?《中国新闻周刊》采访得知,诸多商铺关门的原因是市场风传有关部门将开始打假或大检查,要“五证齐全”或“六证齐全”“七证齐全”,只要找到任何毛病就是重罚,店主“宁可关门受损,也不开门迎接检查”。
  关于查处的力度,坊间传言亦有多个版本。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案例是:有商户出售牙签,因为没有森林砍伐证被处罚。关于罚款的数额分别有200元、5000元、1万元三个版本。而罚款的地点说法也不一。
  但长达两天的走访中,《中国新闻周刊》并没有找到因牙签被罚的商户。
  庄廷伟在提案中也列举了部分传闻内容:1.对抗“以罚款为目的”的执法行动,据说一个烟头可罚款上万,店主罚不起;2.说全运会缺钱,政府以罚款为目的,筹集资金;3.说这次检查要从辽宁拿走30亿,一个蛋糕店因为卖饮料矿泉水,一纸罚单10万元等等。
  8月9日,东北日杂市场一家出售电器的张姓商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早在7月初就被扣货,丈夫和父亲也一度被公安带走,警方的理由是,所出售的电器各种证件手续不齐,进货渠道和清单不明朗。
  东北日杂市场另外一家商户员工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们一到铺面,就带走多位员工‘协助调查’,然后再回头查商铺和仓库里的货物质量和清单等问题。”
  在与记者的交谈中,该男子忍不住哽咽。按该员工的说法,该店在5月、6月、7月分别被查处三次,每一次都要给派出所上缴一定的现金,最后才放人。
  该员工说,老板将各种品牌电器足足有6公斤重的手续交到派出所,但都没有用,执法人员在包装、进货单等多个环节找漏洞。老板奋斗很多年,如今回到了“解放前”。
  《中国新闻周刊》采访得知,在五爱市场,也有一家出售箱包的商户在三个月内遭遇三次查处。
  据《投资者报》报道,五爱街一家50平方米左右的日用品店面,聘用了5个服务人员,加上老板总共6人,在此次打假过程中,付出1.8万元的罚款,并且包括服务人员在内,每个人都因为售假货,而在公安系统内留有案底。
  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是,在《中国新闻周刊》采访过程中,大多商户对受查处的事矢口否认,或者轻描淡写称“都过去了”“现在都没有处理结果,我还敢告诉你?”   庄廷伟也对和平区很多被处罚的商户做了大量动员工作,但没有商户愿意告知具体详情。
  在庄廷伟看来,商户不敢说的理由主要害怕遭遇报复性执法,同时怕别人认为自己家出售假货,影响后续的经营。
  在商户被查处的过程中,不断出现“派出所内部有罚款任务,抓人的任务”的说法,“我们是小本生意,所以只有采用最后一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一位商户如此告诉记者。
  于是,在南二小食品批发市场、南湖五金工具市场,小北手机批发市场等商户聚集地不断传出有商户被抓走的消息,并且波及沈阳市新民、康平、辽中等多个县区的农村,商户们也纷纷关门。
  据当地媒体报道,在辽中县等地,95%以上店铺关门,一位想买米却找不到店铺的辽中居民接受当地媒体采访时说,“这阵你要是来辽中呆5天,你都得饿死!”
  其实,早在8月2日,《辽宁日报》就以《打假,刀未见锋先斩?》为题对商户停业进行了报道,同时对“正泰电器老板被抓”等信息进行澄清,但很多小商户仍不肯相信。
  “前几年也在打假,我们应对的方法是先主动把可能有问题的货下架,如果被抓住,主动认罚后,事件一般不会扩大”。商户汤小云告诉记者:“现在比罚款更可怕的是还要抓人”。
  紧急反映
  8月12日下午,《中国新闻周刊》记者从辽宁省政协了解到,庄廷伟提交的紧急提案并没有正式立案,只是将此文作为—封信转交给辽宁省政府,目前还没有反馈。
  8月6日,庄廷伟在提案中表示,传闻满天飞,政府的政务微博失语,恳请权威部门发出声音、澄清谣言、给予真相。
  8月7日出版的《沈阳日报》《沈阳晚报》等诸多报纸均在重要位置以《勿信传言正常营业》为标题作了相关报道,声称相关部门除正常管理工作外,并未采取集中整治行动,更未采取高额罚款措施。
  其实,8月10日沈阳市政府已经电话回复过庄廷伟,表示已经成立8个人组成的调查组,将对执法过程中的腐败问题进行调查,并且将对庄廷伟的意见作出正式书面回复。
  庄廷伟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在沈阳多个批发市场,的确存在大量的假冒伪劣产品,打假是很有必要,但要从生产的源头去打起,重点不要放在销售环节,同时不能采用运动式打假,过度伤害商户利益。
  8月8日,辽宁省政府曾经召集过11家异地在辽宁的商会负责人开会。辽宁省浙江商会会长曾昌飚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副省长邴志刚在会上说,就打假问题,今年以来从没有下过一个命令,没有作过一次批示,没有下过一个文件,以后各地交叉执法时必须上报给省政府”。
  此前一日,沈阳警方亦开始在各大批发市场张贴“通知”,称打假专项活动现已告一段落。“根据市政府昨日8月6日召开紧急会议精神对各大市场停止一切检查,希望各业主正常营业”。此外,警方还提醒业主,如有异地公安机关上门检查,必须由当地派出所的民警陪同,否则广大业主可直接拨打110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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