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逅”:要么不开始,要么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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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年9月6日,电影《爱的“蟹”逅》在北京举行首映礼,电影讲述了上海海洋大学硕士林航到台湾苗栗县帮助养殖大闸蟹,与陈怡嘉展开了一段海峡之恋。这部以两岸现实交流为题材的故事片,9月15日在内地公映,后在台湾上映。
  这部电影主人公的原型也在上海海洋大学。一个台湾富家女为了守住爱的千金之诺,跨越重重障碍来到大陆,她和上海一个清贫硕士的爱情更是浪漫、曲折。请看女主人公高于欣自述真纯之恋——
  预演“海角七号”:那场漂洋过海的相遇
  2009年7月,大陆三所海洋大学十几名学生骨干和社团负责人,来台湾参加“HI-YOUNG海峡两岸青年海洋教育文化交流活动”。我才上大二,作为台湾海洋大学的服务性社团联合主席,我和来自上海海洋大学播音与主持团团长的赵明共同担任主持人。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帅,普通话很标准,嗓音浑厚好听,口才棒,台风正,而我则性格活泼,大家都认为我形象甜美娇柔,我俩配合默契。
  第二天,迎来环岛之旅的第一站,共20个人,我和赵明被分到同一车,他和我挨着坐到一起,我一路向他介绍台湾的风景、美食和人文风情,私下称赞他帅,他看着我的眼睛炯炯发亮:“你很漂亮可爱。”“是吗?谢谢!”我回了他一个娇嗔的微笑。
  在去阿里山的路上,赵明突然发烧头痛,当时人人恐慌的禽流感症状就是发烧,他被隔离抽血检查,结果只是普通感冒。他回来后,我第一个冲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大嘴口罩,形状是个“笑脸”。我天天陪在他身邊,督促他吃药,温柔细心地照顾他,他两只露在“笑脸”上的大眼睛看向我时,有一种温柔的光芒,让我羞涩,也让我怦然心动。
  从北到南,十天很快到头了。最后一天,到机场送别,我和赵明拥抱时突然嚎啕大哭,觉得从此不会再见面了:“不要走,好不好?”他哭着安慰我:“还会见的……”那年,电影《海角七号》流行一时,好像在给我们这场离别预演一样。
  在回去的游览车上,我心里恍然觉得这十天,我和赵明彼此心里都有了对方的影子,可是海峡隔得太远,被迫分开的伤感好像要把我淹没……
  我逐渐回到原来的生活。我出生于台湾基隆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台湾鼓励学生自立,我忙碌于学校每年的干部研习营,每天回家都已12点,偶尔在MSN上遇见赵明,也就是问候一下。我得知他已被学校保研,在上海枫泾镇一个饲料厂做鱼饲料养殖试验,我情不自禁地买了两条金鱼养在鱼缸里,没几天就养死了。2010年春节前,他在MSN上向我拜年,并问我有没有收到他的信?我很惊讶,因为他之前是用QQ发的,我没收到,我让他重发,那是在他离开台湾两个月后写的:
  “……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每一个场景,每一个微笑,都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在台湾这十天,我是按瞬间来过的,我和你由天涯海角的陌生人,变成了难遇的知己,我们的生活中都有了彼此,会有思念,会有感动!最后想说,小高你一定要幸福!期待再次见到你,大笑给你听! From:爱你的明”
  我落泪了。他明明喜欢我,却祝福我一定要幸福。我给他回信,寥寥几个字:“我懂的!”因为这封信,因为离别时拥抱的温度,我们倾心聊天。
  赵明出生于辽宁海城市王石镇帮石村。高中住校时,一次他妈妈骑自行车,带着花生、毛豆和衣服去学校看他,被喝醉酒的三轮车司机撞倒并拖出几米远,身上血肉模糊,右腿粉碎性骨折,在医院住了快两年,家里欠了很多债。他妈妈好几次全身裹着纱布爬到医院窗户上要自杀,他哭着求妈妈活下去!出院后,他妈妈右腿萎缩,每天晚上神经痛得像有千只钢针在扎,长期睡眠不足,性情也改变很多。2006年,赵明考取大学,申请了助学贷款。他自学播音主持,业余时间靠主持商业活动或替人主持婚礼挣钱……我才觉得原来他爽朗的笑声背后藏着这么多辛酸,对他更多了一些牵挂和思念。
  相聚时难别亦难,瞒着父母前去大陆闪婚
  2010年3月22日聊到凌晨3点22分,赵明向我告白:“小高,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欢喜又茫然地答应了他。我们俩都有人追,但我们心中容不下别人。6月毕业季,他要我去上海,我告诉父母要去看上海世博会,买机票到宁波,再到上海。我带了三套长短袖的情侣衫和台湾零食,他送我一个爱心礼盒,里面是他花1400元从京东分期付款买来的一台DV。他把我带到枫泾古镇,找到一个农家客栈,客栈老板不敢让我入住,我们只好去派出所登记备案。那一夜,我们的爱燃烧了……
  第二天,我随赵明去他做实验的饲料厂,厂里弥漫着烟尘和臭味,我捂着鼻子。他有一个小实验室,有48只1.3米直径的大塑料桶,他每天钻进去刷桶,用绞肉机、粉碎机把餐厅用过的碎骨头粉碎做成鱼粉。他和农民工住在一起,宿舍是毛坯房,连电扇都没有。我想不到他有这么辛苦,跟他学着粉碎肉骨头,加水和成面,做成小颗粒喂鱼。他带我去看世博,去看外滩,听他吹牛当主持人的“风光”。22天,他把做主持人挣的五六千元全花光了。我买了返程机票,他送我去宁波前,我俩彻夜不眠,哭得很伤心,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回台湾后,我把和赵明的关系告诉了父母,父母惊讶、反对,又无可奈何。我上船实习半年后,快到2011年新年,赵明提出要登记结婚,说快到了“世界末日”,我不去就再也见不了面。我就上网查询,去户政事务所申请户口名簿,去基隆地方法院办了公证,以证明我是单身。我不敢告诉父母结婚的事,买机票再次赶到上海。2月18日,我和赵明去上海徐汇区涉外婚姻登记处领证。他拿到结婚证很兴奋,我却为未来的生活忐忑不安。
  农历新年初八,我们坐了30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赶到他老家海城。当时正漫天飞雪,出了火车站,他叫了辆计程车进山里,下车又走了15分钟的山路,眼前一片冰雪的世界,洁白宁静,我在台湾从没见过这么美的雪,虽然疲惫,却很兴奋。到了他家,婆婆拉着我的手端详:“好俊的姑娘呀。”知道他带回一个台湾女友,他家远近亲戚都来了,开了两桌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们已经结婚。晚上,我跟他妈睡在一铺火炕上,我关心地问婆婆的身体情况,婆婆说:“比以前好多了。我怕赵明这小子没跟你说真话,误了你。好姑娘,你嫌弃我们农村吗?”我笑着摇头,婆婆的纯朴、善良让我感动。   一星期后回到上海,我们住进学校研究生招待所,每天要花掉赵明180元。两周后,赵明准备送我去浦东机场时,我给他擦着泪说:“如果送你个礼物,你想要什么?”他说:“希望你留下来,不要走!”“我留下来,你又要多花2000元。”“我愿意!”我说不走了,他惊喜不已地抱着我,跟着哭了起来。我这才坦白离起飞还有一个星期,他在我脸上印下无数个热吻。那一周,我们穿着情侣衫漫步在校园里,好不幸福浪漫,唯恐时光流逝太快。
  回到台湾后,我跟最好的朋友说了,消息很快传开。我大学还没毕业,各种揣测的眼神瞄向我的肚子,我只好对父母作了坦白,父母非常生气,我的喜悦也一扫而光。赵明要我毕业后去上海,我就买了机票。哪知脸上长了痘痘,怕见他不好看,我用手硬挤,出现感染,导致右侧脸颊患了蜂窝型组织炎,皮下组织都烂了,眼睛肿得睁不开,急诊后住院开刀。我担心毁容,晚上赵明打电话时,我忍不住对他说了,并发了一张彩信给他,他心疼地陪我彻夜聊天,说:“只要你来到我身边,一切都好。”
  住了6天院,我坚持出院,因为第二天就得飞大陆,妈妈要送我,爷爷奶奶和姐姐都哭得很伤心,妈妈冷着脸,对我说了一句“残忍”的话:“你走,我不给你一分钱,等你吃了苦受了委屈,我等你回来,回来的机票钱我帮你出。”说完就转身擦泪。我挨个抱着亲人哭,说着抱歉的话,但在心里我不能服输,宁愿现在哭,也不愿以后哭着回台湾。
  妈妈把我送到上海。当她走进赵明饲料厂的毛坯房宿舍,见窗户漏风,赵明穿着不整,她不住地叹气。妈妈是伤心了,她的掌上明珠就这么嫁人了,要待在这么远这么苦的地方,她心里不知多酸楚。
  赵明每天陪我去小镇上的诊所清创,一星期后我拆线,幸好没有毁容。妈妈回台湾前含着泪说:“你选择的,我阻止不了你。你哪天受了委屈,什么都不用带,把你自己带回来就好了,家里永远等你回来!”我抱着妈妈,哭得花容失色。
  守住千金之诺!要么不开始要么一生一世
  接下来半年,我在饲料厂跟赵明做实验,帮他做饲料、喂鱼,收集鱼屎,看它们消化得好不好。白天,我和农民工一起吃一顿两块五的食堂,晚上我和女工一起在澡堂洗澡。没有洗衣机,我们冬天用冷水洗床单和厚外套,两个人一起拧才能拧干。
  我帮赵明做婚礼方案,陪他去做婚礼主持,起早贪黑地赚钱。我们最奢侈的就是去小镇上的光头烧烤店吃点烧烤,或去扣扣酒吧“潇洒”一回。我一度想在小镇上当服务员,一个月也能有1000多,但赵明因心疼我不同意。去超市买东西,他总习惯挑黄色标签的特价商品,而我小时候就跟父母去美国等多个国家旅行,高中时就开上了车,每次我们因为生活习惯不同等原因吵架,我都会怄气地背着小包说要回台湾,他总能抓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
  一次,我们连续吵了好几天之后,我去买了一堆菜,想给他做一顿好吃的就散伙,结果那顿饭,我俩都喝醉了,把一桌子杯盘碟子、酒瓶子全摔了,最后我抱着他大哭,他也哭:“你不要总把‘回台湾’挂在嘴边。你这份情,我永远记得,但你不要老挂在嘴边说,说久了,感情就薄了,就不知道珍惜了……”
  事后,他在墙上写了一大堆道歉信:“宝贝,对不起!我让你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变成和我一样去超市只买黄色特价菜的小黄脸婆。宝贝,对不起!对不起我有时候不能理解你想家的心情,不能理解你吃不到自己想念的味道的感受……宝贝,我记得你一切的好,一切的爱!常常一个人的时候会想,我真幸运,因为我拥有了你。记得我在婚礼上常说一句台词:‘亲吻她吧!因为她将与你为伍,共同度过漫长的人生。’让我亲吻你,请你永远在我身边,让我们见证永远有多远!”看到这些道歉信,我抱着他哭,他哭着吻我……
  2011年底,我们终于存到人生第一个一万块钱,我高兴地在银行ATM机前面拍照。赵明在饲料厂的实验结束,必须回学校了,我们急急忙忙地租了房子,买了床,身上还剩下不到5000元。12月,在院团委一位老师和校长、院长的直接关心下,我在上海海洋大学生命学院当了一名实验室老师。
  2012年和2013年春节,我们都是回台湾过的,父母和家人也对我们放心了。2013年7月,一直很优秀的赵明被留校任教。2014年初,我们按揭买了一套60平米的房子,筹划着补办婚礼,并去丽江拍了婚纱照。赵明为别人主持了无数场婚礼,这场婚禮,他要给自己主持!不论现场布置,还是台词、音乐、LED背景素材,他都亲自动手,在无数个我已熟睡的夜晚,他静静地戴着耳机,一遍遍地选着我们的主旋律,写下对我最深情的告白。我帮他做现场设计,设计签到本等,我们去摄影棚为婚礼做了一次个性定制——拍了一个感恩视频。
  2014年11月17日,这天是我的生日,我们到海城补办婚礼,我爷爷奶奶、父母和其他亲友组成一个亲友团,特意从台湾来到海城,他父母、亲友也全到了,婚礼发布会的主题是《爱要么不开始要么一生一世》,感恩视频上,一幅幅照片、一段段台词和背景音乐,构成我们相爱的“场景”,赵明对我真情告白:“遇见,是一种纯属意外的缘分,走在一起却是上天的一个小玩笑,可是我们却是无比认真地面对,而走到今天是我们一直的坚持!海角天涯的两个人,除了一分缘分还有九分坚持才能战胜一切困难,相守相知,不离不弃……”听着他这些真情表白的话,我不禁潸然泪下。
  父亲挽着我,赵明跪地求婚,我们互戴钻戒,父亲嘱咐我们:“今天是于欣生日,也是你们俩重生的日子,希望你好好待她,永浴爱河,永远幸福!”
  这年底,上海市台办、国台办得知我们的故事后,以我们和上海海洋大学师生为台湾苗栗县养蟹的事迹为原型,筹拍了电影《爱的“蟹”逅》。
  2015年1月,我们买了一辆马自达。7月放暑假,我们去泰国补了蜜月,回到上海后,我例假没来。我父母正好从台湾来上海,我和赵明带他们去青海旅游。在青海湖边下榻的晚上,我用放在盒子里的检孕棒验出怀孕,给妈妈看,妈妈很高兴,赵明更是激动不已,一路上对我倍加呵护,旅途中,父母也重新认识了他。2016年春节,我去台湾待产。4月15日,女儿在基隆长庚医院出生,取名一诺,她是我们千金一诺的爱情结晶。6月,我带女儿回到上海工作,婆婆从乡下来帮我们带孩子,看我们一家如此幸福,婆婆的性情也越变越好。
  2016年9月,《爱的“蟹”逅》在内地公映。不久,父母打电话告诉我影片也在台湾上映。我知道影片里其实不是我们的故事,只有对爱的千金之诺是相通的。国庆节放假,我和老公带着女儿一起去了枫泾镇。回来,我感慨地写下一段文字:“再一次走在枫泾的小镇上,经过熟悉的车站,看见路边卖手抓饼的老板娘,途经光头烧烤,还有我烂醉的扣扣酒吧,以及那条我们一起无数次骑电瓶车、甚至因没电推车经过的乡间小路……
  到处都是我们的回忆,到处都是我们一起经历的艰难岁月,满是苍蝇和粉尘的厂子,就是我们青春最好的见证。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句话,“每一个男人都应该感谢在20多岁陪伴你的女孩,因为你还一无所有,她却将最美丽的年华献给了你……”
  写着这些回忆文字的时候,我不禁潸然泪下。赵明见了,热烈地亲吻着我,我又春光灿烂了……
  编辑/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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