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义》:关于女性的偏见与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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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反贪反腐题材电视剧《人民的名义》播出之后,剧中几乎所有的男性角色都获得了广泛的好评,微博上各位书记的粉丝数呈直线上涨,随便发一条微博转评赞都能过万,达康书记甚至还上了热搜,哪怕是一集就植物人的陈海、两集就下线的贪官也都有自己的粉丝拥趸……但是,有人发问,为什么剧里的重要女角除了小三、情妇,就是被所有人催婚的剩女,还有不作不死、思维奇怪的官太太呢?
  《人民的名义》反映的的确是最真实的中国社会,不过,在这幅“当代清明上河图”上最令人细思极恐、心生无奈和感叹的不只是官场百态、体制秘辛,还有在这部剧里鲜少被提起的一群人——女人。
  在这个社会里,女人的主要作用就是花瓶、性工具、妻子、母亲?
  从《人民的名义》的海报里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这部戏是一部绝对的男性群戏,女人并不是其会着重表现的群体,但即使如此,寥寥几个女性角色,也为我们勾勒出了一幅令人惊叹的女性群像,而这幅群像里的女人或处于体制内部或与体制内部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关联。
  换句话说,这些女性都可以算作是传统意义上“身居高位”的女性,不过和剧中丰满的男性角色塑造比起来,剧里的女性人物大都被标签化处理了。
  贪官包养情妇,通过女人受贿;女公职人员在体制内部没有机会升迁,也没人关心她们有没有职业野心,所有人只想着她适合被介绍给谁做对象;
  至于和老公一样是每天忙到脚打后脑勺的职业女性,她们也要乖乖在家里做家务、做饭、照顾孩子,男人偶尔帮帮忙,那就是天大的赏赐。
  女人被定义为“恋爱脑”“情绪化”“不识大局”的猪队友。
  陆毅和赵子琪扮演的夫妻俩,身份、地位、工作繁忙程度都不相上下,甚至女性职位还要更高,但从两人的对话里还是可以看出,家务分工没有任何向男人倾斜的趋势,。
  外甥女夸侯亮平做的饭好吃,想让他以后多做,侯亮平不屑道:“那我不成家庭煮夫了。”为什么女的做饭就天经地义?而丈夫呢?只是偶尔做次饭就一副自己做出了很大牺牲的态度,喊着“我要走了,让我多伺候伺候你们”。
  前段时间韩国综艺节目《新婚日记》里,丈夫为妻子准备惊喜,做了几张家务卡,说以后如果妻子偷懒不想做家务,那么就可以使用家务卡要求丈夫去做。一开始妻子很高兴,觉得丈夫很体贴,但是她马上就回过神来思考到:家庭是两个人共有的,为什么女人做家务就是理所应当,但男人偶尔做一次妻子就要感恩戴德?
  如果说男人负责赚钱,女人多照顾家庭可以算作是分工要求,那么两个人赚钱能力相同的情况下,妻子好像也不是强迫症、洁癖、厨房爱好者,天生就喜欢做家务吧?
  其实不仅仅是在夫妻之间,女性被标签化在职场也同样如此。
  陆亦可,出镜第一集就在被人介绍对象,之后几乎每一集都在重复这个情节,上司、父母、甚至她的下属都可以对她进行逼婚。她就像婚恋市场里的滞销货,所有人都着急着要帮她早日脱手。
  他的男同事甚至在和她不熟的情况之下,提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为什么还不来和我处对象”,几乎没人在乎她办了多少案子、也没人关心她是不是该升职了,大家只在乎她的婚姻问题解决好了没有。
  生而为女性,仿佛婚姻才是衡量她这一辈子所有价值的标准。不仅如此,她还被塑造为一位非常不识大体的“妇道人家”,在多位领导在场开会的情况下,公私不分,甩脸、发出古怪的声音,只是因为“我心里难受,嚷嚷怎么了?”
  未婚的职业女性形象,被挂上了嫁不出去、怪癖、情绪化的标签。
  从数量上来看,《人民的名义》非常写实地展现了和现实政府公职人员一样的性别构成,女人在机要岗位的数量远远低于男性,女性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一种政治正确,为了证明体制内部是“男女平等”的,以及被当作花瓶用来调剂饭桌情趣。
  而且可悲的是,即使是这些仅存的女性,哪怕身处要位,似乎也并没有人在乎她们的职业属性。
  这些被讨厌的女性角色的日常也是最真实的生存困境
  再看剧中被定义为负面形象的两位女性。
  胡静扮演的高小琴出场的时候,一身红装,非常亮眼。她凭借着出众的外貌和超高的情商叱咤于政界、商界。年纪轻轻就能坐上董事长的位置,理所当然被设定为“攀附男人的凌霄花”。
  她周旋于赵瑞龙、杜伯仲这种人之间,变成了他们的玩物。她是祈同伟的情妇,在祈同伟心情不好时,轻声细语,温柔安抚,还被祈同伟推出去接待男主角,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这就是电视剧对一位女性企业家形象的想象和塑造。她是酒桌上的交际花,是男人堆里的解语花,是其他女人眼中的美女蛇。年轻貌美有手腕有情商,那也不过是布局里的一颗棋子,靠男人上位,又被男人们为了利益推来推去,变成男权里的手段和工具。
  英语里,有一个词叫a self-made man,意即白手起家的人、自我造就的人。在我国语境里,这个词中的man似乎没法被替换成woman。一个女企业家,总得依附一些有政治资源的男人,总之,不可能“自我造就”。
  欧阳菁是达康书记的老婆,更是京州城市银行副行长。按说能坐到一个银行行长的位置,就算不是那么精明能干,雷厉风行,也起码是有些高于常人的聪慧吧?可她呢?智商全无,作天作地,毁掉了大风集团,最后因受贿被捕,被捕时都差点坑死达康书记。
  而这一切花式作死只是因为她痴迷于韩剧里的百分百愛情,抱怨着“老公从来都不为我操心”。欧阳菁在第一集亮相时,就有弹幕因为她的胡搅蛮缠而纷纷刷屏,“心疼达康书记”,这个女人居然是行长你敢信?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女人,也被“满脑子只有爱情”的标签打入了“坑爹队友”的行列。   几乎所有观众都不喜欢这些女性角色,认为她们只有情绪化、只会胡搅蛮缠、不识大体不懂大局。
  是这些女演员的演技不好吗?是导演和编剧不会塑造角色吗?是谁让这些女性角色成了这部全方位360度无死角的神剧里的“老鼠屎”呢?
  是现实。就像编剧说的,他试图通过荧幕还原一个最真实的中国社会,这些讨人厌的女性角色就是这个社会对于女性最真实的看法,这些被讨厌的女性角色的日常也是这个社会里女性最真实的生存困境。
  女性不只有爱情、眼泪和十里桃花,也藏着猛虎、蔷薇和浩瀚星辰
  除了呆板、让人不快的女性形象,剧里的男性角色,也很有直男癌的风采。
  陈海出事后,组织上要调侯亮平去汉东接替陈海的位置,妻子钟小艾十分担心侯亮平的安危,可侯亮平满不当回事,反而觉得女人就是胆小。
  再看侯亮平的发小陈海,给陆亦可张罗相亲对象。陆亦可在他眼里,已然成了一个严重滞销品。王大路借教训欧阳菁之口,发了一通对当代女人的感慨。看得让人叹气。
  社会上,许多男人早已被惯成自我中心的自私动物,认为愿意和一个女人结婚,已经是对自己自由的牺牲。当他们鼓吹性自由,指的只是男人的性自由(特权),多数却决不能容忍妻子也和自己一样。所以剧中的公安厅厅长便是此类男性思维的典型载体。在婚姻失去激情之后,他们认为自己出轨但没把妻子一腳踢开已经是仁至义尽,功德满满。与稍微发胖便会面临巨大压力的女性相比,他们并不会因为身上的赘肉感到任何的抱歉或者矮人一截。而身材问题上的任性,只是他们享受的诸多特权中的一个。
  至于女人,她们或许也想像侯亮平一样雷厉风行的抓贪官,但是没人相信女人可以担任这样重要的工作,她们要做的就是摆好自己是一个“女人”的身份。
  她们或许也想像达康书记一样一心只向GDP,收获属于自己的后援天团,但是没人愿意塑造这样的女性角色,无论是编剧还是观众,在他们的心里,女人都是只会嚷嚷着“你抢了他的位置”的拎不清大局的“妇道人家”。
  在剧中男性角色普遍好评的情况下,这些个职业女性、政府高官、普世观念里的人生赢家,女性精英代表,在男性群戏里,她们的人物形象无一不被“符号化”“低智化”了,变成了胡搅蛮缠的事儿逼,搞不清状况的恋爱脑,推动剧情发展的问题制造者……
  这个时代里的女性和《人民的名义》里这些讨人嫌的女性角色一样,生活在一个走不出去的困局之中。
  有人辩解说,《人民的名义》是男性群体的主战场,女性本来就不是主角。但就算在男性群戏里,也有女性角色比较丰满的例子,比如《琅琊榜》。《琅琊榜》里有着既为家国天下又知儿女情长的霓凰郡主,还有在后宫漩涡里深藏不露、不失本心的静妃(靖王母亲),就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秦般弱,也是有血有肉、立场坚定、颇有才情的女人,让人又爱又恨。
  若男性角色足够出彩,又何必弱化女性来烘托?
  希望有一天,女性在职场上的意义,不再是饭桌上的情趣话题,“我叫我们检察院最漂亮的两位美女来陪你吃饭”。
  也希望有一天,女性不再被认为是不识大体、办不成大事、被情情爱爱充爆头脑的“妇道人家”。
  我们的生活里,不只有爱情、眼泪和十里桃花,也藏着猛虎、蔷薇和浩瀚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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