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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十分沮丧地听着爹妈唠叨：“桃子，你也不能老赖在家里，怎么说也得找个主呀？”“呸，我是哪辈子作的孽呀？生你这个不争气的玩艺。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呀？”桃子一声不吱，心里巴凉巴凉的。
桃子不怨爹娘，就怨自己一时糊涂，让婆家给休了，成了“臭女人”、“坏女人”的代名词。桃子恨不得去死，可死了几回都没死成，就在前几天，桃子吃了一瓶安眠药，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可又活过来了。她爹拉长脸说：“要死远点死，眼不见心不烦，别死在家里让一家人不得安生。”她妈也没什么好话：“桃子，妈求你了，别再给我添乱了，要不我就替你去死吧。”
一
大双与二双是双胞胎，一块出生，一块结婚。摆酒那天，大家的目光都聚在桃子身上，而把旁边的弟媳凤子比下去了。
桃子长得标致，心眼比凤子好使，人也勤快，平日极挑剔的公婆也一屁股坐到了桃子这边。婆婆做点好吃的，就往桃子屋里端，有啥难事也跟桃子说。桃子待公婆也像待亲生父母一样好，逢年过节还特意到城里给公婆做新衣裳。叫桃子这么一弄，凤子更没地位了，她说：“那小狐狸精，真会耍手段。生孩子的事，得抓紧，怎么也要生个小子。”二双望着凤子痴痴地笑。
没过多久，凤子的肚子就鼓起来了，这时的凤子，连走路都神气，大伏天穿个透明的汗衫，把肚子显得老大，时不时就冲婆婆喊：“妈呀，小家伙不老实，老踢我。看那淘气样，会不会是个小子呀？”婆婆喜滋滋地走上前，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说：“哎哟，八成是一对双。我生大双二双时就那个样。”同样结了婚小半年的桃子，肚子却不见动静，桃子的心里就凉凉的。
“大双，你看咱们是不是到医院……凤子都有了，咱……”桃子说。
“查什么？咱身子骨都棒棒的。”大双说。
凤子的肚子越来越大，桃子的肚子仍扁着。公婆催，桃子心里也急。两口子天天晚上不闲着，可到头来全是白忙活。
“大双，你是不是干活累了……咱们怀不上，要不……要不休息几天？”桃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但大双不同意，说：“说得轻巧！不出去干活，靠啥活啊？”可他还是答应了桃子到医院检查检查。
这一检查，可让两人慌了。怀不上的原因不在桃子，而在大双：大双的精子成活率极低。那满头白发的老医生还摇摇头补充说：“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桃子按老医生开的方子拿了好多药，回家后就急巴巴地给熬上了，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大双，可是连抓了三副药，还是没有动静。桃子忍不住又跑到老医生那儿，可老医生说这种病很难治，就叫桃子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生仔偏方，或许有用。
桃子领着大双没少看医生没少跑，可到头来，又是一场空。大双唧唧歪歪地骂：“拉鸡巴倒吧，这辈子就这熊命啦。”桃子无语，只是默默地流泪。
就在这个时候，凤子生了，一生就是两个，而且都是大胖小子，公婆都乐颠了。桃子送去两百个鸡蛋，还送去六百块钱，她是强忍着内心的苦楚挤出笑容的，婆婆望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站这干啥？还不快把那几只老母鸡给杀了？母鸡不下蛋，留着干啥？还不如杀了吃肉补身子。”婆婆话里有话，是在变相数落桃子，可桃子能说什么？只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
凤子有资本了，什么活也不干了，她现在是全家人的功臣。婆婆板着脸孔对桃子说：“桃子，你瞅瞅人家凤子多辛苦，你就分担点。”
凤子使唤保姆一样使唤桃子，她忘不了刚结婚时的仇。桃子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些活计还可以承受，让桃子受不了的，是凤子的嘴，太损人伤人了。
桃子给大双诉苦，以为会得到几句安慰话，没想到大双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了：“操！这还不是全怨你。你生个一男二女，我看谁还不把你当人看？”桃子本想说怀不上也不能全怨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桃子知道，大双属毛驴子，得顺毛，若把他惹火了，这个虎玩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非骂即打，没完没了。
桃子心里清楚，若没个孩子，她永远也摆脱不了受苦受气的处境。
二
桃子事先就设计好了，她要趁此机会让自己怀上孩子。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桃子犹豫了很久，但一想到没法尽到做老婆、做媳妇的职责时，就揪心了，跺一把脚，说干就干了。
桃子是求二双开四轮子帮着趟地的，她在家里做了一桌好菜，然后把二双给灌醉了。桃子美美地想：二双和大双是双胞胎，日后生出的娃也肯定看不出什么破绽。
谁想，事情就那么巧，就在桃子把二双诱到炕上趴着的时候，婆婆和凤子一人抱一个孩子来找桃子干活来了，见到这一幕，凤子拼命地哭喊起来，继而就玩命地撕打桃子，把桃子打得鼻口流血。那个二双也酒醒了大半，套上衣裳撒鸭子般从后窗户跳出，跑个无影无踪。婆婆更是气得热血狂涌：“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玩艺，你可把我们这个好端端的家毁了。”
桃子不敢回想见到大双的那一幕：大双拎起那把闪亮的大瓦刀没头没脑地打了过来，桃子惊得叫了一聲就晕了过去。
桃子就这样净身出户了，成了不洁净的女人。令桃子意想不到的是，这事传出去之后，也把二双牵连进去了，二双觉得没脸见人，就把那台小四轮子给卖了，跑到一家老远的个体煤矿下井。二双真是命不济，下井没半年就因冒顶轧死在井下。婆家人把一切罪过归咎在桃子身上，说若不是桃子跟二双乱伦，二双就不可能卖了四轮子，不会跑到外面下井，二双若不下井，就不可能死在井下。
桃子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回娘家呆着。桃子怕见人，怕人家说三道四，怕人家指指点点。可娘家人也一点不容她，巴望不得她立刻离开。前几天，桃子吃安眠药自杀，他们也没管。这一死没死成，桃子她妈就希望尽快把桃子给嫁出去，不管是瘸子还是瞎子，只要人家不嫌就行。
“那个男的姓许，叫大明，是矿上的老工人，岁数大一点，今年五十七，两个孩子，一姑娘一小子，全都结婚了，条件不错。”邻居郑婶对桃子她妈说。“唉，她郑婶，岁数大一点没啥，只要人家不嫌就行。小女婿吃拳头，大女婿吃馒头。”桃子她妈叹一口气说。桃子不出声，心里却盘算着：五十七，比爸小一岁。桃子记得，当初自己和大双的婚事也是这样让郑婶拉回来的，不同的是，当初自己还算棵好苗，现在却是渣滓了。
“那个老许回话了，说是孩子有点想法，他住的平房今年才动迁，刚搬进楼，将来那楼得归那小子。桃子若是过去的话，就得跟人家的儿子换着住，人家儿子住楼，她得住平房。”桃子她妈就说：“咱们都不是什么金贵的人物，有个地方住就行了，钱财是身外之物，归人家就归人家吧，只要眼前的日子能过好就行，想那么多干啥？”桃子依然不声响。“还有，老许的老伴瘫在家里五年多才走，家里拉了好几万元债务。你们可得有心理准备呀。”桃子她妈说：“唉，只要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了，桃子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啥可挑的呀？”
桃子草草地嫁给了在矿里当工人的老许，两人站一起就像是父女俩，让人看了好别扭。桃子被老许用面包车接过去后，一路上跟老许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雪地发愣，老许关切地问：“冷吗？”桃子摇摇头。老许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说：“喝吧。”桃子又摇摇头。
“这就是咱们的家。”老许指指那个低矮破旧的两间小平房说。桃子被老许带进屋子里后，望着破破烂烂的家，皱起了眉头，那屋子怕是好长时间没收拾了，墙壁黑得泛亮，那被子像铁似的，屋子里冷冷清清。其实那是老许的儿女事先安排的，他们怕老许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财产全归桃子了，就匆匆忙忙地买了这两间破烂小平房。桃子顾不上这些，也无心想这些烂事，呆愣了一会就把外衣脱了下来，架火生炉子烧水，继而又把破被子破褥子全都拆了下来洗。桃子似乎想把心中的愤闷全都发泄出来，洗衣盆里的肥皂沫四处飞奔。
忙碌了一通，桃子才把那个破烂不堪的家收拾得有了模样。第二天，桃子又让老许从商店里买了几袋子白灰，把黑糊糊的家好个粉刷。桃子站在屋子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敞亮，可看着看着心里就暗暗的，灰灰的，有说不出的惆怅。
老许对桃子的能干很满意。晚上，老许小心翼翼地把桃子的衣裳扒个精光，又急急地运作起来。桃子一动不动，像没知觉，任由老许摆布。也许是年纪的关系，没过一会工夫，老许就软塌下来了，转眼间就呼呼大睡起来，老许的鼾声很大，像拉风箱似的扰得桃子直头疼。桃子又想起了跟大双在一起的时候，桃子颇留恋那段时光，老许跟大双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记得大双第一次跟她亲热的时候，可不像老许那样，大双将自己的衣裳慢慢地脱下来，手脚很温柔，大双就像欣赏一幅画一样，聚精会神地望着一丝不挂的桃子，欣赏了好半天才轻轻地亲吻着，从头吻到脚，直吻得桃子热血沸腾了才将桃子紧紧地搂在怀里，那时的桃子感觉幸福死了。可老许太简单太粗暴了，一点回味感也没有。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老许白天下井，只剩下桃子一个人在家。桃子把那点家务忙完之后，便看那些没头没脑的电视剧，动不动就被剧情感动，电视里的人哭，桃子也哭，电视里的人笑，桃子也笑，桃子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等晚上老许收工之后，就急着吃饭上床，把夫妻那点事办完，就算一天的事情做完了。常常这样，桃子就有些烦，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没劲了，不觉想到了在乡下配牛配猪配马的场面。
桃子想找点营生做，就对老许说：“老许，我干呆着也不是个事儿，是不是到外面找点事做，一来可以散散心，二来也可以补贴一下家用。再说咱们还有好几万元外债得还呢。”老许点点头说：“那也行，只要你愿意你高兴就行。”老许是那种老实厚道的人，不会说不会道，啥事都顺着桃子。桃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像笼子里放飞的小鸟，连蹦带跳地到商业一条街上找营生做。
三
桃子没费什么周折就在一家小吃铺里找到营生。那个叫大庆的小伙子就是这个小吃铺的老板，跟桃子同岁，既当厨师又跑堂，正缺个帮手。桃子一大早就到小吃铺干活，什么活都干，洗菜、摘菜、收拾桌子、掏炉灰。桃子眼里始终有活，乐得大庆嘴巴咧得老大：“真没看出来，你人长得好看，活计也干得漂亮。”自打出了那个事以后，桃子就没再被人夸奖过，她心里甜甜的，对大庆满是感激。
三天下来，桃子就和大庆熟起来。一个店，就一个老板一个员工，没什么事时，两人就唠嗑。来了几天，桃子也没见有哪个女的和大庆特别亲热，就好奇地问：“女朋友呢？”大庆说：“去年已经成家了，不过今年就离了。”“离了？为啥？”“嫌我穷，嫌我无能，跟一个开矿的老板跑了。”听了这话，桃子心里好难受，觉得自己不该多嘴，弄得大庆不痛快，桃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不该问那些。”大庆就说：“没事，没事……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你呢？”桃子有些支吾，有些不好意思，但脱口说出的竟是“还一个人呢”。说完这话，连桃子都愣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去澄清。
桃子与大庆配合得相当默契，大庆的手法不错，虽说是小吃铺，但炒出的菜味一点不比大酒店差，加上桃子能说会道，什么样的客人都招呼得乐乐呵呵。好多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两口子，动不动就喊桃子老板娘，喊得桃子脸红红的。
发工资那天，大庆喜滋滋地说：“桃子，你来这个月比上个月收入高出一大截，若不是你帮忙，肯定不会这么红火，给，多给你开了一百块钱，权当奖励了。”桃子死活不要，还说能收留她就足够了，哪能多要大庆的钱。大庆执意要给，就将钱硬塞到桃子的手里，桃子像触电似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老许提议去逛商场。桃子的兴致也很高，就欢天喜地地跟着去了。在那个时装店里，老许相中了一套米黄色的套装，其实桃子也相中了，可一看那价格，就说啥也不买，老许却执意要买，两个人就争执起来。那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子一看就是个老卖货的，说：“你瞧你这姑娘，咋这么不懂事呢？你爹让你买你就买吧。”一句话把桃子的心情全弄没了，桃子气鼓鼓地往家走，老许就连跑带颠地紧追慢撵。回到家里，老许像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对桃子说：“桃子，我可没惹你生气呀，我可没惹你生气呀。”“滚一边去。”桃子说。
老许下井干活虽说挣得不少，但两块石头夹块肉，吃人间饭干阴间活。能娶到桃子这个年轻姑娘，老许在心里暗喜了许久。他也知道自己当爹的年纪和一个当女儿年纪的结婚是委屈了桃子，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能包容,老许一想到桃子心里就涌出一股甜美，美死了。
第二天上班，大庆就告诉桃子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对方长得不错。桃子听后心里就有些闪失，就萌发出巴望不得大庆跟那个女孩成不了的念头。究竟为什么，连桃子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她就是这样想的。大庆说今天就跟那女孩子见面，早市忙了过后就出去一趟。桃子见大庆穿的衣服还油迹斑斑的，就让大庆换一件，说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大庆换了，就走了。大庆走后，桃子心里慌乱得厉害，心跳得不行，站到鏡子面前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的脸好红，红得像太阳。
桃子时常走神，那屉包子早该下屉了却过了一刻钟才想起。桃子狠狠地敲打了自己的头，自言自语道：“这是咋的啦？”
大庆中午前就赶回来了。桃子急切地问：“怎么样？看中了吗？”大庆摇摇头说：“没成。”“为啥？”“没钱。”两人都沉默了，各自找活干去了。可没多久，大庆忽然说：“桃子，你现在过得好吗？”桃子听了这话也突然有些支撑不住，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捂着脸跑了出去。
当晚，桃子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她梦见自己跟大庆结婚了，就在那个小吃铺子里举行的婚礼，她穿的不是红色女式西装，也不是红色棉袄，而是婚纱，雪白雪白的……桃子从梦中醒来时有些不舍，瞅瞅表，已经是早晨七点多钟了，桃子揉揉红肿的眼睛，忙对正在烧火做饭的老许说：“哎，我得赶紧到小吃铺里干活去了。”
四
桃子昨天中午的突然离去，使得大庆手忙脚乱的，可他没提起这些，一见桃子来了就问：“好些了吗？”桃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笑嘻嘻地说：“好啥？不一直好好的？干活去。”说着，桃子就去收拾客人的碗筷，转身又到了厨房包饺子。大概是一刻钟的时间，大庆也进厨房包饺子了。
“你不在铺子里，我心里不知怎么的，始终是空落落的，打不起精神。”大庆使劲地捏饺子皮，捏得有些变形了，可那话却说得似乎没神气。桃子不应话，只点点头。大庆的脸已经涨红了，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却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喃喃地说：“桃子，你跟我说句真心话，你喜欢我吗？”桃子的脸也飞红起来，头轻轻地点了一下，继而又问道：“大庆，你……你喜欢我吗？”大庆大声喊道：“喜欢！喜欢！打心眼里喜欢。自打第一眼见到你，我心里就装不下第二个女人了。”“真的？”“真的，不信你摸摸我的心。”就在桃子小心翼翼地朝大庆的胸口摸时，大庆奋不顾身地将桃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当晚，桃子又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她梦见自己跟大庆结婚了，就在那个小吃铺子里举行的婚礼，她穿的是婚纱，雪白雪白的。不光亲友们来了，那些回头客们也来了，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年纪跟她爹差不多的老许也来了。当桃子跟老许说要嫁给大庆时，老许不断点头，说“这样多好，你们才算是般配夫妻”，老许还当了他们的证婚人。就在他们欢天喜地走进洞房时，桃子先前的婆婆带着凤子和大双怒目圆睁地冲杀进来，叫骂道：“好你个狐狸精，又勾引起别的男人来了，今天我们非把你打死不可。别再祸害好人了。”婆婆、凤子和大双挥刀舞棍劈头盖脑地向桃子打来，桃子妈呀妈呀地求救着，可那些人的嘴脸一下子变了，变得狰狞，还指指点点。桃子没命地奔跑着，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桃子不顾一切地一头扎了进去……
桃子病倒了，病得挺厉害，高烧不止，直说胡话，把老许吓得够呛，又是请大夫又是打吊瓶的好一阵子忙乎。大庆见桃子两天没上班了，又不知道怎么联系，也不知道往哪找，只干着急，他后悔自己不该跟桃子说自己喜欢她，他以为自己把桃子吓跑了。
这两天，桃子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每次醒来，当她看见房里的老许的时候，心里既失落又害怕又愧疚，到后来退烧了，桃子仍装作不舒服，一睁眼又闭眼，宁愿一动不动地装睡也不愿面对老许。桃子想，老许虽然老一些，却是个好人，顺着她，不惹她生气，人啊，真是的，很难说清楚，好人未必就是好夫妻，三个多月了，老许还是那么陌生。一想到大庆，桃子心里就格外地亮堂，若能和大庆成为一家，这日子肯定红火，一个上灶一个跑堂，开恩爱夫妻店，那日子准甜美，更为重要的是，桃子在大庆身上尝到了脸红、心跳加速和思念，这些是她从来没有在大双或是老许身上感应过的。桃子想呀想呀，就把自己想困了，就这样，桃子又睡了一天。直到第四天，桃子才说自己好了。
第五天，桃子照常上班去。见到大庆的第一眼，桃子就笑了，她冲大庆甜蜜地说：“想我了吗？”大庆并没有如桃子如愿般回答，而是让她滚蛋：“你不用上班了，我另外请人了。这钱你拿着吧。”大庆从兜里拿出捆好的钱递过去。桃子活蹦乱跳的脚步停下来了，她有些措手不及：“大庆，你傻了？人家病了，不就没来得及通知你吗？”“有人来通知了……”大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继续捏着饺子：“桃子，许大哥是个好男人，好好待他吧……”桃子再没说什么，抢过钱又捂着脸跑出去了。
桃子在街上闲逛了很久很久，她本来是希望能和大庆到别的地方开店，重新过活，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入夜了，也只好回家。今天的老许，特意炒了几盘菜，拎上一瓶酒，大吃大喝起来。老许将那瓶白酒全都喝干了，就有些热血沸腾，小声对桃子说：“桃子，今晚是不是好好侍候侍候我呀？好长日子咱们没那个了。”桃子就皱着眉头说：“你烦不烦呀？人家病刚好呢。”桃子扭动著身子表示一百个不情愿。老许就咧咧嘴说：“算我白说，算我放屁行了吧？好，我睡觉去了。”老许脱掉衣服钻进了被窝里。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呼噜，像火车汽笛的呼噜。
桃子又做梦了，她梦见自己跟大庆结婚了，就在那个小吃铺子里举行的婚礼，她穿的还是婚纱，雪白雪白的。只不过，这场婚礼，谁也没来参加，就在桃子和大庆准备进洞房的时候，老许带着婆婆、凤子和大双怒目圆睁地冲杀进来，叫骂道：“好你个狐狸精，又勾引起别的男人来了。”他们挥刀舞棍劈头盖脑地向桃子打来。桃子没命地奔跑着，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桃子不顾一切地一头扎了进去，没命地游呀游呀，有一道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沉入了河底。桃子感觉身子轻轻的，轻得被水泡托着，水泡又将她带离那群怒目圆睁的人，越走越远……
第二天，桃子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责 编：黄素芳
题 图：石剑
评选好稿移动、联通、小灵通用户请发短信到07503377394，截止时间：11月26日。
桃子不怨爹娘，就怨自己一时糊涂，让婆家给休了，成了“臭女人”、“坏女人”的代名词。桃子恨不得去死，可死了几回都没死成，就在前几天，桃子吃了一瓶安眠药，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可又活过来了。她爹拉长脸说：“要死远点死，眼不见心不烦，别死在家里让一家人不得安生。”她妈也没什么好话：“桃子，妈求你了，别再给我添乱了，要不我就替你去死吧。”
一
大双与二双是双胞胎，一块出生，一块结婚。摆酒那天，大家的目光都聚在桃子身上，而把旁边的弟媳凤子比下去了。
桃子长得标致，心眼比凤子好使，人也勤快，平日极挑剔的公婆也一屁股坐到了桃子这边。婆婆做点好吃的，就往桃子屋里端，有啥难事也跟桃子说。桃子待公婆也像待亲生父母一样好，逢年过节还特意到城里给公婆做新衣裳。叫桃子这么一弄，凤子更没地位了，她说：“那小狐狸精，真会耍手段。生孩子的事，得抓紧，怎么也要生个小子。”二双望着凤子痴痴地笑。
没过多久，凤子的肚子就鼓起来了，这时的凤子，连走路都神气，大伏天穿个透明的汗衫，把肚子显得老大，时不时就冲婆婆喊：“妈呀，小家伙不老实，老踢我。看那淘气样，会不会是个小子呀？”婆婆喜滋滋地走上前，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说：“哎哟，八成是一对双。我生大双二双时就那个样。”同样结了婚小半年的桃子，肚子却不见动静，桃子的心里就凉凉的。
“大双，你看咱们是不是到医院……凤子都有了，咱……”桃子说。
“查什么？咱身子骨都棒棒的。”大双说。
凤子的肚子越来越大，桃子的肚子仍扁着。公婆催，桃子心里也急。两口子天天晚上不闲着，可到头来全是白忙活。
“大双，你是不是干活累了……咱们怀不上，要不……要不休息几天？”桃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但大双不同意，说：“说得轻巧！不出去干活，靠啥活啊？”可他还是答应了桃子到医院检查检查。
这一检查，可让两人慌了。怀不上的原因不在桃子，而在大双：大双的精子成活率极低。那满头白发的老医生还摇摇头补充说：“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桃子按老医生开的方子拿了好多药，回家后就急巴巴地给熬上了，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大双，可是连抓了三副药，还是没有动静。桃子忍不住又跑到老医生那儿，可老医生说这种病很难治，就叫桃子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生仔偏方，或许有用。
桃子领着大双没少看医生没少跑，可到头来，又是一场空。大双唧唧歪歪地骂：“拉鸡巴倒吧，这辈子就这熊命啦。”桃子无语，只是默默地流泪。
就在这个时候，凤子生了，一生就是两个，而且都是大胖小子，公婆都乐颠了。桃子送去两百个鸡蛋，还送去六百块钱，她是强忍着内心的苦楚挤出笑容的，婆婆望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站这干啥？还不快把那几只老母鸡给杀了？母鸡不下蛋，留着干啥？还不如杀了吃肉补身子。”婆婆话里有话，是在变相数落桃子，可桃子能说什么？只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
凤子有资本了，什么活也不干了，她现在是全家人的功臣。婆婆板着脸孔对桃子说：“桃子，你瞅瞅人家凤子多辛苦，你就分担点。”
凤子使唤保姆一样使唤桃子，她忘不了刚结婚时的仇。桃子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些活计还可以承受，让桃子受不了的，是凤子的嘴，太损人伤人了。
桃子给大双诉苦，以为会得到几句安慰话，没想到大双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了：“操！这还不是全怨你。你生个一男二女，我看谁还不把你当人看？”桃子本想说怀不上也不能全怨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桃子知道，大双属毛驴子，得顺毛，若把他惹火了，这个虎玩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非骂即打，没完没了。
桃子心里清楚，若没个孩子，她永远也摆脱不了受苦受气的处境。
二
桃子事先就设计好了，她要趁此机会让自己怀上孩子。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桃子犹豫了很久，但一想到没法尽到做老婆、做媳妇的职责时，就揪心了，跺一把脚，说干就干了。
桃子是求二双开四轮子帮着趟地的，她在家里做了一桌好菜，然后把二双给灌醉了。桃子美美地想：二双和大双是双胞胎，日后生出的娃也肯定看不出什么破绽。
谁想，事情就那么巧，就在桃子把二双诱到炕上趴着的时候，婆婆和凤子一人抱一个孩子来找桃子干活来了，见到这一幕，凤子拼命地哭喊起来，继而就玩命地撕打桃子，把桃子打得鼻口流血。那个二双也酒醒了大半，套上衣裳撒鸭子般从后窗户跳出，跑个无影无踪。婆婆更是气得热血狂涌：“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玩艺，你可把我们这个好端端的家毁了。”
桃子不敢回想见到大双的那一幕：大双拎起那把闪亮的大瓦刀没头没脑地打了过来，桃子惊得叫了一聲就晕了过去。
桃子就这样净身出户了，成了不洁净的女人。令桃子意想不到的是，这事传出去之后，也把二双牵连进去了，二双觉得没脸见人，就把那台小四轮子给卖了，跑到一家老远的个体煤矿下井。二双真是命不济，下井没半年就因冒顶轧死在井下。婆家人把一切罪过归咎在桃子身上，说若不是桃子跟二双乱伦，二双就不可能卖了四轮子，不会跑到外面下井，二双若不下井，就不可能死在井下。
桃子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回娘家呆着。桃子怕见人，怕人家说三道四，怕人家指指点点。可娘家人也一点不容她，巴望不得她立刻离开。前几天，桃子吃安眠药自杀，他们也没管。这一死没死成，桃子她妈就希望尽快把桃子给嫁出去，不管是瘸子还是瞎子，只要人家不嫌就行。
“那个男的姓许，叫大明，是矿上的老工人，岁数大一点，今年五十七，两个孩子，一姑娘一小子，全都结婚了，条件不错。”邻居郑婶对桃子她妈说。“唉，她郑婶，岁数大一点没啥，只要人家不嫌就行。小女婿吃拳头，大女婿吃馒头。”桃子她妈叹一口气说。桃子不出声，心里却盘算着：五十七，比爸小一岁。桃子记得，当初自己和大双的婚事也是这样让郑婶拉回来的，不同的是，当初自己还算棵好苗，现在却是渣滓了。
“那个老许回话了，说是孩子有点想法，他住的平房今年才动迁，刚搬进楼，将来那楼得归那小子。桃子若是过去的话，就得跟人家的儿子换着住，人家儿子住楼，她得住平房。”桃子她妈就说：“咱们都不是什么金贵的人物，有个地方住就行了，钱财是身外之物，归人家就归人家吧，只要眼前的日子能过好就行，想那么多干啥？”桃子依然不声响。“还有，老许的老伴瘫在家里五年多才走，家里拉了好几万元债务。你们可得有心理准备呀。”桃子她妈说：“唉，只要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了，桃子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啥可挑的呀？”
桃子草草地嫁给了在矿里当工人的老许，两人站一起就像是父女俩，让人看了好别扭。桃子被老许用面包车接过去后，一路上跟老许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雪地发愣，老许关切地问：“冷吗？”桃子摇摇头。老许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说：“喝吧。”桃子又摇摇头。
“这就是咱们的家。”老许指指那个低矮破旧的两间小平房说。桃子被老许带进屋子里后，望着破破烂烂的家，皱起了眉头，那屋子怕是好长时间没收拾了，墙壁黑得泛亮，那被子像铁似的，屋子里冷冷清清。其实那是老许的儿女事先安排的，他们怕老许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财产全归桃子了，就匆匆忙忙地买了这两间破烂小平房。桃子顾不上这些，也无心想这些烂事，呆愣了一会就把外衣脱了下来，架火生炉子烧水，继而又把破被子破褥子全都拆了下来洗。桃子似乎想把心中的愤闷全都发泄出来，洗衣盆里的肥皂沫四处飞奔。
忙碌了一通，桃子才把那个破烂不堪的家收拾得有了模样。第二天，桃子又让老许从商店里买了几袋子白灰，把黑糊糊的家好个粉刷。桃子站在屋子里，心里有说不出的敞亮，可看着看着心里就暗暗的，灰灰的，有说不出的惆怅。
老许对桃子的能干很满意。晚上，老许小心翼翼地把桃子的衣裳扒个精光，又急急地运作起来。桃子一动不动，像没知觉，任由老许摆布。也许是年纪的关系，没过一会工夫，老许就软塌下来了，转眼间就呼呼大睡起来，老许的鼾声很大，像拉风箱似的扰得桃子直头疼。桃子又想起了跟大双在一起的时候，桃子颇留恋那段时光，老许跟大双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记得大双第一次跟她亲热的时候，可不像老许那样，大双将自己的衣裳慢慢地脱下来，手脚很温柔，大双就像欣赏一幅画一样，聚精会神地望着一丝不挂的桃子，欣赏了好半天才轻轻地亲吻着，从头吻到脚，直吻得桃子热血沸腾了才将桃子紧紧地搂在怀里，那时的桃子感觉幸福死了。可老许太简单太粗暴了，一点回味感也没有。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老许白天下井，只剩下桃子一个人在家。桃子把那点家务忙完之后，便看那些没头没脑的电视剧，动不动就被剧情感动，电视里的人哭，桃子也哭，电视里的人笑，桃子也笑，桃子连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等晚上老许收工之后，就急着吃饭上床，把夫妻那点事办完，就算一天的事情做完了。常常这样，桃子就有些烦，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没劲了，不觉想到了在乡下配牛配猪配马的场面。
桃子想找点营生做，就对老许说：“老许，我干呆着也不是个事儿，是不是到外面找点事做，一来可以散散心，二来也可以补贴一下家用。再说咱们还有好几万元外债得还呢。”老许点点头说：“那也行，只要你愿意你高兴就行。”老许是那种老实厚道的人，不会说不会道，啥事都顺着桃子。桃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像笼子里放飞的小鸟，连蹦带跳地到商业一条街上找营生做。
三
桃子没费什么周折就在一家小吃铺里找到营生。那个叫大庆的小伙子就是这个小吃铺的老板，跟桃子同岁，既当厨师又跑堂，正缺个帮手。桃子一大早就到小吃铺干活，什么活都干，洗菜、摘菜、收拾桌子、掏炉灰。桃子眼里始终有活，乐得大庆嘴巴咧得老大：“真没看出来，你人长得好看，活计也干得漂亮。”自打出了那个事以后，桃子就没再被人夸奖过，她心里甜甜的，对大庆满是感激。
三天下来，桃子就和大庆熟起来。一个店，就一个老板一个员工，没什么事时，两人就唠嗑。来了几天，桃子也没见有哪个女的和大庆特别亲热，就好奇地问：“女朋友呢？”大庆说：“去年已经成家了，不过今年就离了。”“离了？为啥？”“嫌我穷，嫌我无能，跟一个开矿的老板跑了。”听了这话，桃子心里好难受，觉得自己不该多嘴，弄得大庆不痛快，桃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大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不该问那些。”大庆就说：“没事，没事……反正事情都过去了。你呢？”桃子有些支吾，有些不好意思，但脱口说出的竟是“还一个人呢”。说完这话，连桃子都愣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去澄清。
桃子与大庆配合得相当默契，大庆的手法不错，虽说是小吃铺，但炒出的菜味一点不比大酒店差，加上桃子能说会道，什么样的客人都招呼得乐乐呵呵。好多不知内情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两口子，动不动就喊桃子老板娘，喊得桃子脸红红的。
发工资那天，大庆喜滋滋地说：“桃子，你来这个月比上个月收入高出一大截，若不是你帮忙，肯定不会这么红火，给，多给你开了一百块钱，权当奖励了。”桃子死活不要，还说能收留她就足够了，哪能多要大庆的钱。大庆执意要给，就将钱硬塞到桃子的手里，桃子像触电似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老许提议去逛商场。桃子的兴致也很高，就欢天喜地地跟着去了。在那个时装店里，老许相中了一套米黄色的套装，其实桃子也相中了，可一看那价格，就说啥也不买，老许却执意要买，两个人就争执起来。那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女子一看就是个老卖货的，说：“你瞧你这姑娘，咋这么不懂事呢？你爹让你买你就买吧。”一句话把桃子的心情全弄没了，桃子气鼓鼓地往家走，老许就连跑带颠地紧追慢撵。回到家里，老许像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对桃子说：“桃子，我可没惹你生气呀，我可没惹你生气呀。”“滚一边去。”桃子说。
老许下井干活虽说挣得不少，但两块石头夹块肉，吃人间饭干阴间活。能娶到桃子这个年轻姑娘，老许在心里暗喜了许久。他也知道自己当爹的年纪和一个当女儿年纪的结婚是委屈了桃子，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能包容,老许一想到桃子心里就涌出一股甜美，美死了。
第二天上班，大庆就告诉桃子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对方长得不错。桃子听后心里就有些闪失，就萌发出巴望不得大庆跟那个女孩成不了的念头。究竟为什么，连桃子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她就是这样想的。大庆说今天就跟那女孩子见面，早市忙了过后就出去一趟。桃子见大庆穿的衣服还油迹斑斑的，就让大庆换一件，说第一印象至关重要。大庆换了，就走了。大庆走后，桃子心里慌乱得厉害，心跳得不行，站到鏡子面前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的脸好红，红得像太阳。
桃子时常走神，那屉包子早该下屉了却过了一刻钟才想起。桃子狠狠地敲打了自己的头，自言自语道：“这是咋的啦？”
大庆中午前就赶回来了。桃子急切地问：“怎么样？看中了吗？”大庆摇摇头说：“没成。”“为啥？”“没钱。”两人都沉默了，各自找活干去了。可没多久，大庆忽然说：“桃子，你现在过得好吗？”桃子听了这话也突然有些支撑不住，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捂着脸跑了出去。
当晚，桃子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她梦见自己跟大庆结婚了，就在那个小吃铺子里举行的婚礼，她穿的不是红色女式西装，也不是红色棉袄，而是婚纱，雪白雪白的……桃子从梦中醒来时有些不舍，瞅瞅表，已经是早晨七点多钟了，桃子揉揉红肿的眼睛，忙对正在烧火做饭的老许说：“哎，我得赶紧到小吃铺里干活去了。”
四
桃子昨天中午的突然离去，使得大庆手忙脚乱的，可他没提起这些，一见桃子来了就问：“好些了吗？”桃子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笑嘻嘻地说：“好啥？不一直好好的？干活去。”说着，桃子就去收拾客人的碗筷，转身又到了厨房包饺子。大概是一刻钟的时间，大庆也进厨房包饺子了。
“你不在铺子里，我心里不知怎么的，始终是空落落的，打不起精神。”大庆使劲地捏饺子皮，捏得有些变形了，可那话却说得似乎没神气。桃子不应话，只点点头。大庆的脸已经涨红了，他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却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喃喃地说：“桃子，你跟我说句真心话，你喜欢我吗？”桃子的脸也飞红起来，头轻轻地点了一下，继而又问道：“大庆，你……你喜欢我吗？”大庆大声喊道：“喜欢！喜欢！打心眼里喜欢。自打第一眼见到你，我心里就装不下第二个女人了。”“真的？”“真的，不信你摸摸我的心。”就在桃子小心翼翼地朝大庆的胸口摸时，大庆奋不顾身地将桃子紧紧搂在了怀里。
当晚，桃子又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她梦见自己跟大庆结婚了，就在那个小吃铺子里举行的婚礼，她穿的是婚纱，雪白雪白的。不光亲友们来了，那些回头客们也来了，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年纪跟她爹差不多的老许也来了。当桃子跟老许说要嫁给大庆时，老许不断点头，说“这样多好，你们才算是般配夫妻”，老许还当了他们的证婚人。就在他们欢天喜地走进洞房时，桃子先前的婆婆带着凤子和大双怒目圆睁地冲杀进来，叫骂道：“好你个狐狸精，又勾引起别的男人来了，今天我们非把你打死不可。别再祸害好人了。”婆婆、凤子和大双挥刀舞棍劈头盖脑地向桃子打来，桃子妈呀妈呀地求救着，可那些人的嘴脸一下子变了，变得狰狞，还指指点点。桃子没命地奔跑着，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桃子不顾一切地一头扎了进去……
桃子病倒了，病得挺厉害，高烧不止，直说胡话，把老许吓得够呛，又是请大夫又是打吊瓶的好一阵子忙乎。大庆见桃子两天没上班了，又不知道怎么联系，也不知道往哪找，只干着急，他后悔自己不该跟桃子说自己喜欢她，他以为自己把桃子吓跑了。
这两天，桃子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每次醒来，当她看见房里的老许的时候，心里既失落又害怕又愧疚，到后来退烧了，桃子仍装作不舒服，一睁眼又闭眼，宁愿一动不动地装睡也不愿面对老许。桃子想，老许虽然老一些，却是个好人，顺着她，不惹她生气，人啊，真是的，很难说清楚，好人未必就是好夫妻，三个多月了，老许还是那么陌生。一想到大庆，桃子心里就格外地亮堂，若能和大庆成为一家，这日子肯定红火，一个上灶一个跑堂，开恩爱夫妻店，那日子准甜美，更为重要的是，桃子在大庆身上尝到了脸红、心跳加速和思念，这些是她从来没有在大双或是老许身上感应过的。桃子想呀想呀，就把自己想困了，就这样，桃子又睡了一天。直到第四天，桃子才说自己好了。
第五天，桃子照常上班去。见到大庆的第一眼，桃子就笑了，她冲大庆甜蜜地说：“想我了吗？”大庆并没有如桃子如愿般回答，而是让她滚蛋：“你不用上班了，我另外请人了。这钱你拿着吧。”大庆从兜里拿出捆好的钱递过去。桃子活蹦乱跳的脚步停下来了，她有些措手不及：“大庆，你傻了？人家病了，不就没来得及通知你吗？”“有人来通知了……”大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继续捏着饺子：“桃子，许大哥是个好男人，好好待他吧……”桃子再没说什么，抢过钱又捂着脸跑出去了。
桃子在街上闲逛了很久很久，她本来是希望能和大庆到别的地方开店，重新过活，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入夜了，也只好回家。今天的老许，特意炒了几盘菜，拎上一瓶酒，大吃大喝起来。老许将那瓶白酒全都喝干了，就有些热血沸腾，小声对桃子说：“桃子，今晚是不是好好侍候侍候我呀？好长日子咱们没那个了。”桃子就皱着眉头说：“你烦不烦呀？人家病刚好呢。”桃子扭动著身子表示一百个不情愿。老许就咧咧嘴说：“算我白说，算我放屁行了吧？好，我睡觉去了。”老许脱掉衣服钻进了被窝里。没过多久就打起了呼噜，像火车汽笛的呼噜。
桃子又做梦了，她梦见自己跟大庆结婚了，就在那个小吃铺子里举行的婚礼，她穿的还是婚纱，雪白雪白的。只不过，这场婚礼，谁也没来参加，就在桃子和大庆准备进洞房的时候，老许带着婆婆、凤子和大双怒目圆睁地冲杀进来，叫骂道：“好你个狐狸精，又勾引起别的男人来了。”他们挥刀舞棍劈头盖脑地向桃子打来。桃子没命地奔跑着，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河，挡住了去路，桃子不顾一切地一头扎了进去，没命地游呀游呀，有一道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沉入了河底。桃子感觉身子轻轻的，轻得被水泡托着，水泡又将她带离那群怒目圆睁的人，越走越远……
第二天，桃子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责 编：黄素芳
题 图：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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