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哈拉诺亥》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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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生的情感
  
  一旦骑上马背,草地就是布勒的世界了、
  马几乎仅仅从布勒膝盖往里轻轻一靠这样的动作,就能领会他的意网,圈两只狗崽要比圈那些羊简单得多了。
  两只狗崽被圈得走投无路,无论它们跑到哪里,那长鞭都准确无误地发出裂帛般的声响,随着一声尖厉的炸响,抽在它们的鼻子前而。这鞭子令它们恐惧,那似乎是一次次呼啸而来的小型爆炸。它们缩身夹尾地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但没有跑出多远,那要命的鞭子又在面前炸响,甚至点在它们湿润的鼻子上,顿时在上面留下像刀片切过一样的深深的裂口。
  它们无望地在草原上奔跑,但它们注定跑不过以奔跑著称的蒙古马,布勒甚至总是放慢马的速度,任由它们向前奔跑,随后再追上来,将它们圈回去。它们不过是在来来引回地兜着圈子罢了。最后,它们被布勒逼到蒙古包前的空地上。
  两只狗崽再也跑不动了,它们紧紧地挤靠在一起,像它们小时候被扔进山洞里的第一夜那样,靠得很紧。
  愤怒的布勒先是将鞭子抡圆了在头顶盘旋,然后猛地抽向狗崽,在鞭子几乎甩直的一刹那轻抖手腕,于是那最坚韧的牛皮鞣制而成的鞭梢就像阴险的毒蛇一样,在发出尖厉炸响的同时,掏开它们的皮毛,在它们的身上留下烧炙般的疼痛。
  它们被抽打得睁不开眼睛。
  紧紧地靠在一起能够保护它们,事实上,现在除了它们的腹部和紧紧地挤靠在一起的部位,它们身上所有的地方,都是鞭子击打的靶子。
  布勒打了很久,直累得几乎无法抬起酸痛的手臂,才停了下来。
  而此时趴卧在地上的两只狗崽,几乎身上的每一撮毛都被抽打得耸立起来。被鞭梢撕破的伤口渗出的血滴,沾在皮毛上,使它们看起来戗毛戗刺。
  那个夜晚,两只狗崽身上的鞭伤才开始真的疼痛起来,那是一种在皮下的隐隐跳痛。这种持续的阵痛让它们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鞭打。
  它们彻夜地啼嗥,这次,它们的叫声开始正常
  了,那是负痛的狗崽不知所措的叫声。
  终于。帐篷里的塔娜受不了这像冻坏的小鸟一样没完没了的啼鸣,偷偷地起了床,穿上袍子,拿了一碗黄油,拎着手电筒出了毡包。
  昏暗之中,她什么也看不见,打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羊群挤成了一团,一头被惊醒的牛发出不安的叫声。
  终于,在电量不足的手电筒射出的有气无力的昏黄光柱中,塔娜看到两只瘦骨嶙峋的狗崽像纸片一样单薄的身影。它们被鞭伤后的疼痛折磨,漫无目的地小跑着。
  手电筒的光照过去,它们并没有停住脚步,也许不断地奔跑可以缓解它们的疼痛吧。
  塔娜轻声地呼唤着狗崽,它们站住了。在手电筒投出的昏暗光线里,她看不清狗崽的表情,黑暗中只有四点绿色的荧光在闪动。它们站在那坐,但身上还是因为突然的跳痛而不时地抽搐。
  “MA、MA、MA……”塔娜轻声地呼唤着它们。这是草地上的人们呼唤小狗来取食的习惯性的叫法。
  但它们对这温柔的呼唤无动于衷,只是远远地站着,眼睛在黑暗中像狼一样发出荧荧的绿色火苗,其间闪烁着一种冰冷而凶悍的光芒。它们站立的样子像极了冬天觊觎羊群的狼远远地站在地平线上瘦削的剪影。
  它们已经习惯了拒绝人类的接近。
  塔娜蹲了下来,继续耐心地呼唤着它们。
  两只狗崽仍然不为所动,它们并不了解这种已经在草原上沿袭千年的唤犬方式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它们站在原地,侧耳倾听。这草原女性的声音中有某种它们不熟悉的东西,让它们坚冰一样的感受能力在发生变化。这种变化就在它们的身体之中,类似温暖的水流一样的东西浮溢过它们的眼睛,掠过它们的耳根,让它们感到眼睛发痒,情不自禁地想躺倒在草地上,摊开四腿,展露出柔软的肚腹。那是一种幼犬乞食或者希望获得爱抚的情感表露。
  从它们出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如此接近一个女性,无论是她的声音还是动作,最重要的是气味,都是与格力什克、黑人和布勒不同的。那是留藏在它们血液中的遥远年代的记忆吧,在更久远的过去,在狼和狗还没有真正地分开,狗也没有进入人类的营地时,也许第一只被带回营地的小兽就是这样被人类的女性收养,并最终留在人类的营地里,成为营地的护卫者、狩猎的伙伴。
  塔娜蹲在那里叫了很久,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吵醒了布勒。
  两只狗崽有所动摇,但仍然犹疑不定,它们向前迈出谨慎而节制的几个小碎步,随后又迅速地退回到它们刚才的位置,也就是它们认为的安全距离。
  终于,那只棕黑色的狗崽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它因为过于紧张,行走的姿势僵硬而不安,眼睛紧盯着塔娜的手。它还不理解塔娜手中的碗是什么器具,在它的世界里,拿在人类手中的一切都可以理解为攻击的武器。
  塔娜甚至不敢让自己的轻声呼唤有一丝声调上的变化,这会让狗崽以为是攻击的前奏,它会突然问停住,再次倾听,看是否应该就此放弃。
  这种接近的过程太漫长了,塔娜甚至已经打算放弃,她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
  终于,狗崽凑到了她的面前,面她感觉时间足足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蹲得腿已经酸麻了,但她不敢移动。此时这样的动作,无异于在狗崽的耳边开响大炮,它会逃走的。那么此前她所有的努力就毫无意义了。
  狗崽伸长了自己的脖子,仅仅是将唇吻伸在最前面。如果可能,它希望身体能够收缩成一根直线,像棍子一样,这样至少可以减少承受打击的面积。
  随后,也许是因为距离已经过近,它突然间决定放弃了,索性像傻子一样站在那里,将头靠在塔娜的腿上。
  塔娜的手指终于轻轻地触碰到狗崽湿润的鼻子,它几乎已经屏住了呼吸。在最初的接触之后,她的手小心地顺着狗崽的下颌抚摸过去,然后落在它的颈侧。
  狗崽比她想象的还要瘦,浑身几乎只剩下骨头。她的手也触摸到它身上那一条条鼓胀而起的鞭痕,有些部位已经破皮出血,但血已经干了,干结的血粘住了毛。
  塔娜为了舒服一点,轻轻地捌5动了一下腿的位置。但这个微小的动作引得狗崽全身猛地一震,肌肉顿时绷紧,发出绝望的咆哮——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是阴险的陷阱,它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
  塔娜低声地安慰着它,轻轻抚摸它肩上的皮毛,直到那通过肺叶振动发出的如同天际隐隐雷鸣般的低嗥终于淡去,它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松弛。不过,它仍然在颤抖。
  塔娜用手指从碗中刮出黄油,摸索着寻找它皮毛下的伤口,顺着鞭痕的方向将黄油仔细地涂抹在上面。狗崽低头顺目,像冻坏了一样地颤抖着,发出断断续续的低嗥。
  这嗥叫的颤音随着塔娜涂抹鞭伤时施力的轻重程度而高低起伏。
  塔娜终于涂完了狗崽全身的伤口,她揉搓着它的头,低声叫着它“小东西”。那只黑色的狗崽仍然在远远地观望。塔娜相信,有了刚才对第一只狗崽的成功呼唤,把它叫过来也就不是那么困难的事了。
  这只黑色的狗崽显然已经习惯于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它的接近方式更像狼而不像狗。
  至少。刚才棕黑色狗崽已经为它做出榜样,它慢慢地走到塔娜的身边,但它用了更长的时间。在塔娜的感觉里,也许有两个世纪那么长吧。
  也许是因为有了刚才成功的经验,塔娜有些疏忽了,她没有先谨慎地触摸,在获得狗崽的信任之后再开始工作。她放弃了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直接就想用手蘸了黄油往狗崽身上抹。
  塔娜涂满黄油的手刚刚触碰到狗崽的身体,眨眼之间,她的手腕已经被狗崽叼在口中。还好仅仅是叼住,它并没有真正下口狠咬。
  撕咬,是它出生以来的本能,在獠牙揳入之后用力地甩动头颅。最大限度地扩大伤口,或者仅仅是一口深深地咬下去之后就迅速地逃开。但这回它控制住了自己,那是对可能到来的新一轮鞭打的恐惧,此时它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在着火,这就是鞭子的力量,让它感到恐惧的力量。
  它已经开始学习,而且学得很好。
  塔娜的另一只手缓慢地轻轻抚在狗崽的下颌上,那咆哮声也随着塔娜的动作而渐渐高昂起来,似乎已经达到临界点。准备最后在最高点彻底爆发。
  旁边,它的伙伴,棕黑色的狗崽已经卧在了塔娜的身边,开始舔舐自己的伤口。也许黄油具有镇静的作用,它正慢慢地安静下来。它在舔舐伤口的同时品味着香浓的黄油。
  塔娜也看出这黑色狗崽的紧张。她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狗崽,抚摸着它的下颌、脖子,还有肩胛上已经脱落的乳毛。最后她的手慢慢地接近了狗崽的嘴角,她伸出食指,慢慢地顺着它的嘴角一点点地探进去,然后又探进去中指,缓慢地施加力量。
  终于,它那闭合的上下颌开始松动,一点点地松动。慢慢地,塔娜的手腕可以移动,最后,终于松脱出来。
  在塔娜的手腕从狗崽的口中脱出来的一刹那,一种巨大的恐惧也彻底地俘获了它。它垂下了头,颤抖着,准备承受它可以想象的最可怕的惩罚。
  当塔娜的手伸向已经放在草地上的木碗时,狗崽将它理解为一件要攻击自己的武器,它差一点儿逃开了。它留下来,是因为它希望有奇迹发生。
  它像在山洞里等待着那些拳头大小的石头落下,它必须准确地躲开,不让那些石头击断自己的肋骨。
  奇迹发生了,塔娜手指上的黄油仔细地涂抹在它的伤口上,涂遍了所有的伤口。
  很快,它也安静下来,卧在自己的伙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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