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命金》 逍遥的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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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杜琪峰打算放开手脚在香港拍片,这部电影要么进不了内地,要么内地版被和谐就成了注定的宿命。
  在《大块头有大智慧》、《黑社会》之后,《夺命金》依然难逃剪刀手。港版结尾是,银行职员特丽莎(何韵诗饰)和黑帮跟班三角豹(刘青云饰)最后各自怀揣巨款,在香港闹市街头的熙攘人群中擦肩而过;内地版在这个结尾之后,还画蛇添足加了两段:警队督察张正方(任贤齐饰)向上级汇报已经查到1000万的下落,随后字幕交代特丽莎、三角豹主动自首,并被从轻发落。
  如果一定要讨论《夺命金》电影本身,请忽略内地版结尾。老杜的原意,就是要让这两个低到尘埃的小人物,成为逍遥法外的最后赢家。导演的世界观和最想说的那几句话,就在这些祸福无常的因果报应里了。
  《夺命金》想说的还有另一个版本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是这一男一女两个“渔翁”,相比周遭那些浑水摸鱼的欲望之徒,始终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拙劲”:银行其他同事巧言令色与储户轻松周旋,特丽莎即使独自加班到深夜依然业绩垫底;三角豹追随老大鞍前马后十几年,分文不贪,却一直是个无业混混;凸眼龙被抓,树倒猢狲散,三角豹却念及情义,一次又一次四处借钱帮他保释。
  除了“人为财死”这个拍滥了的老套主题,《夺命金》这个名字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杜琪峰的作品里。32年前,25岁的他以一部讲述明末东厂时期的粤语动作片涉足影坛,这就是他的电影处女作《碧水寒山夺命金》。这部旧作当年票房只有区区127万,反响平平。此役过后,老杜深感个人火候欠缺,于是回到TVB苦修内功,后来再度出山,直至今日成为银河映像的灵魂人物,已具大师气象的香港影坛一大顶梁柱。
  单以港版来看,《夺命金》也是近年来难得一遇的港片佳作。北上大势之下,港产导演们有人急于圈地,有人忙着拜山头,有人在骗养老金,已经很久没有人认真地拍一部热气腾腾的地道港片了。在杜琪峰这里,当下的金融危机如同片中维港上空的乌云,始终阴魂未散。那些在都会大世界中搵食打拼的芸芸众生,在风暴中竭力挣扎,又在宿命中身不由己。你能在《夺命金》中感到时局如同路人,贴着鼻息擦身而过,也能处处感受到命运之手压倒一切,后背不时凛凛发凉。暂时忘掉那些合拍片吧,这才是真正的杜琪峰。
  其实《夺命金》没有完全放开手脚。杜琪峰最擅长的夜景拍摄篇幅大不如前,片中大量采用日景和实景拍摄;运镜简单,机位水平。毫无疑问,这些做法减少了用灯量和制作费,商业风险大大降低,但银河映像从前那种渐入化境的黑色美学也由此大打折扣。背后原因不难想见:在今天,拍一部彻底的港片,融资依然极其困难。这一点,另一位港产导演许鞍华一定感同身受。
  北上之于从前那个杜琪峰,究竟是福是祸,一时很难有定论。如果单以《夺命金》来看,结识贾樟柯应该是一次双赢。片子结构局部看来有些拖沓,整体来看却极具想象力,老杜坦言正是受贾樟柯《三峡好人》的启发;而贾樟柯首部商业转型之作《在清朝》,监制正是杜琪峰。
  不知道杜琪峰对内地版这个天壤之别的结尾作何感想。不过,如果你看了平庸的《高海拔之恋2》,你会同意:老杜不像从前那么较真了,他的电影,以后也会分成作品和生意两类。只要能公映,他不会介意出现两个版本。有些障碍暂时无解,接受就是变通,变通自得逍遥。何况这样的自我放逐之下,还有一个原版得以存世。幸好还有杜琪峰和许鞍华这两块老姜,对于香港电影,是何等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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