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上期回顾：林光璧与詹发权趁蓝红玉离开运河市期间，联手制造有利于自己的新闻，大打媒体宣传牌。
胡子固一进入专家诊室，第一个候诊的女病人就跟进来，说：“胡博士，我站了好几个晚上，今天才好不容易挂上您的号，您可一定得给我好好看看啊!”
这声音，夜莺一样动听，那晚，这个声音在暧昧的休闲屋里唱响《愿赌服输》，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猛然抬头，果然是她。他一下子愣住了。
女人也显然认出了他，惊喜地说：“是你啊!原来你是生殖专家?”
他既点头，又摇头，本能的反应是她会不会是来敲诈自己的。她还想说什么，助手孙薇进来了，他连忙用手制止，问她看什么病。她脸一红，低声说：“看不孕症。”
他看了看她的病历：姓名：楼卉：年龄：24岁：籍贯：江东省江淮市：婚否：未婚。
“你叫楼卉?”
她点点头。
“你未婚，怎么知道自己怀不上?”
她嗫嚅说：“我，我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两次胎，都是在小诊所，以后就怀不上了。”
他没想到她还上过大学，就问：“在哪上的大学?”
“浙大。”
“浙江大学?那可是全国的著名学府!”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也无法把眼前人与一个妓女联系起来。
“嗯，我是学中文的。”可能意识到名牌大学与卖淫之间极不协调的原因，她脸上又爬满红霞。
他把楼卉领到里间的检查室。按照规定，男医生给女病人检查身体，必须有女医护人员在场，孙薇赶忙跟了进来。胡子固想与楼卉单独说说话，就对她说：“这个病人是我的朋友，你就不用进来了吧!”
孙薇用目光征询楼卉的意见。楼卉莞尔一笑：“是的，我们是朋友，你可以不用在场。”孙薇知趣地出去了。
胡子固用内窥镜对她的整个生殖系统进行了一番认真的检查。由于对她有好感，胡子固的动作很轻，没有给她造成什么痛苦。检查完毕，她想幽他一默，同时也想变相地夸奖他，于是冲他嫣然一笑，说：“难怪你会坐怀不乱，原来你是做这一行的，女人对你来说早就没有神秘感了。”
他笑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做那一行了吧?”
“你真有兴趣?”她定定地看着他。
“真有……”怕她不相信，他又补充道，“在常人眼里，你应该有美好的前程。”
她沉默了，眼睛转向内窥镜连接着的電脑。
“哦，你不想说就算了。”他连忙指着电脑说，“你的不孕症情况还好，主要是因为炎症引起输卵管堵塞和子宫着床困难，相信我能为你治好。”
她点点头：“我不轻易贩卖我的隐私，你若真有兴趣，今晚就到星巴克来，请我吃哈根达斯，我告诉你。”
胡子固做出大度的样子：“好啊!请一支哈根达斯能听到一个特别的故事，这买卖不错。”
于是，他们约定晚上八时在星巴克会面，并且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
晚上，胡子固如约来到星巴克，第一次与妻子以外的女人约会，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忐忑。楼卉姗姗来迟。他左顾右盼一阵，见没有熟人，才快速迎上去，像做贼一样。
偷情的人常说——忐忑是一种享受，他今天才感受到，那种忐忑不安既折磨人，又让人在折磨中感受到无穷的乐趣。他其实是赌气来赴这个约会的，赌谁的气?当然是与蓝红玉赌气。虽然她不知道，但他内心里当作她知道一般，他要与她较劲，让她吃醋，让她心里难受。这也许是一种精神胜利法吧!在婚姻问题上，不管是博士还是平民，其实都一样地俗。
他们找一个角落坐下。胡子固要了两份哈根达斯套餐。楼卉妩媚一笑：“你真请我吃哈根达斯啊?”
“当然，我本来就欠你的钱嘛!”
她把指头放在嘴边，调皮地做了个嘘的动作：“你就不能说好听一点的，哈根达斯的口号是——爱她，就带她去哈根达斯，我又不要你承诺什么，就是逢场作戏，你也可以说爱我嘛!”
“不，我不会与你逢场作戏的，我把你看得很清纯。”他一本正经地说。长期的科研工作使他养成了严谨的作风，他不适合与女孩子调笑。
“噗哧”一声，楼卉忍俊不禁笑起来，说道：“你说我清纯，你没昏头吧?!”
他还没搭腔，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他的确是昏头了，不然怎么会与你这种女人在一起调情?”
他大吃一惊，真是怕鬼有鬼，来人竟然是狐闹闹。他连忙起身，对她笑脸相迎：“来，来，来，我请你吃哈根达斯。”
狐闹闹可不买他的帐，举举手中的杯子说：“我有。”又眄视楼卉说，“她是谁啊?”
胡子固有一种做贼被人抓住的感觉，随后又坦然起来。他想，被她抓住不是好事吗?她是蓝红玉的忠诚卫士，由她的口传到蓝红玉耳中，气气她，由精神胜利法变成实际胜利法，妙哉!妙哉!于是，他故作风流地说：“这位是我的红颜知己楼卉小姐。”接着又对楼卉说，“这是我妹，外号狐闹闹。”
楼卉冲她莞尔一笑：“有个性。”
狐闹闹却对她没有好感，说一声“失陪”，转身走了。胡子固知道，她肯定是躲到某个角落里给蓝红玉打电话去了。
蓝红玉此时正在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她在中央党校安定下来后，霍达就为她安排了这场活动，由他出钱，请在京的同学与她聚一聚。
接到狐闹闹的电话后，蓝红玉大吃一惊，以她对胡子固的了解，他不可能有什么红颜知己。莫非是想故意气自己……同学们催她行酒令，不便多说，就说道：“你哥应该不是那种人，也许他是故意气我的，我们别中了他的圈套。”
“不是啊，他们显得很亲密，那女的，很漂亮。”狐闹闹急得叫起来。
“那你就给我盯着他们，一有情况就向我汇报。”
“你不打个电话警告警告他?”
“不打，免得他上脸。”
“好吧!”狐闹闹极不情愿地挂了机，闪到暗处窥视他们。
楼卉一边吃哈根达斯，一边讲述她的故事。她在念大二那年，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爱得很疯狂，他让她等他两年，离了婚就娶她，然而，她给他做了三年“二奶”，也没等到他离婚，反而为他堕胎两次，得了不孕症。这使她对生活十分失望，于是，大学毕业后，她成了一名坐台小姐……
胡子固不时地看手机，他期待着蓝红玉有电话打来，期待着她把他大骂一通，然而，手机一直静静的。
楼卉忧伤地说：“你撞进我店的那晚，恰巧是我对人生有新思考之时，我突然厌倦了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你的到来，你的坐怀不乱，进一步促发了我的新思考，使我觉得，不是世界错了，是我错了，我得改……”
胡子固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期待着蓝红玉的电话，一半在听她讲话。她得改，她怎么改，他全没听进去。手机突然响了，他连忙接机。楼卉住了嘴，他却对她说：“接着讲，大声讲。”
电话却是狐闹闹打来的：“哥……，你看你那眼，都快成色狼了……”
他大失所望，没好气地说： “你玩你的，没事别打岔。”
不由分说，他挂了机。楼卉意识到哪儿不对劲，扭头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接着说：“如今，我已经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你猜，我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他心不在焉地说：“我猜不到。”
她笑吟吟地说，“我现在在写书，把我在欢场的经历写成一本书，给那些处于迷茫状态的人们以警世。”
“啊，你要把你的经历昭示世人?”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我是学中文的，我应该有能力写好自己的经历。”
胡子固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原以为她只是个没有人格尊严的“小姐”，可以没心没肺地听她的故事，甚至可以利用她，可现在，她回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凑近楼卉，真诚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没有认真听你说话。”
“没什么，”她举起手中的冰激凌说，“你能这样对待一个刚刚脱离风尘的女孩儿已经很让我感动了。”
狐闹闹见他们眉目传情，急得直跺脚，再次拨通蓝红玉的手机，气急败坏地说：“你看，你看，我哥那眼神，唉……”
蓝红玉这边，霍达正在讲一个笑话，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她赶忙握住手机走到一旁，说：“我在千里之外，哪能看得见，别急，慢慢说。”
“我能不急嗎?他们都头挨头了……”
蓝红玉心里这才有了几分紧张：胡子固这次的确与以往不一样，明明知道她是被抹黄的，可就是不肯原谅他，难道他在外面真的有了新欢……
狐闹闹在电话里连连促催：“怎么办?怎么办?”
“我给他打电话谈谈吧……”蓝红玉沉吟道。
很快，胡子固的手机响了。是蓝红玉。她问：“你有红颜知己了?”
“是的。”他答，语言里同样没有任何表情。
“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熟悉吗?”
“刚认识的，你不熟悉。”
“有什么打算?想进一步发展吗?”
“不知道，佛说，明天事明天了，我只关注当下。”
“你们当下在干什么?”她的问话里渐渐有了些凌厉之气。
“在星巴克坐着，大眼瞪小眼，谈天。”
“嘁，谈天?大眼瞪小眼?”她终于忍不住了，语带讥讽地说，“恐怕是色迷迷吧!”
“这提示很好!”他冷笑着说，“那我就色一次吧!”
他按下了拒听键，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他期待的就是这种效果。
楼卉看出端倪，赔着小心说：“是不是我与你在一起引起了什么人的误会。”
他把手一挥：“没有，与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那就好!”她低下了眉眼。
蓝红玉给狐闹闹发去短信：“他好像要反了，你继续监视他。”
狐闹闹回复两个字“明白”，心里像被麻辣烫烫过一般难受。
詹发权正在办公室里与佟大伟讨论下一步的扫黄打非工作，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刚刚接起，对方就说：“詹局，我的娱乐城要开业了，请你来剪彩吧!”声音娇滴滴的，可以捏得出水。
他知道那声音是俞晶星的。他瞟一眼坐在对面的佟大伟，若无其事地说：“春枝，给你说过多少遍，上班时间不要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来，你总是不听，我正在开会，有事晚上说吧!”说完，挂了电话。
佟大伟笑道：“嫂夫人又来查岗哪!”
“唉，没法子，”詹发权做出无可奈何状，“女人都这德行。”
上一阶段的扫黄打非工作，他们取得了重大成绩，关闭了十几个娱乐场所，解救了八十多名无辜少女，抓获了四百多名嫖客和妓女，几乎把这个城市的所有阴暗角落都扫到了，就罚款一项，就为财政增加了五千万元的收入。那段时间，报纸上每天都有扫黄打非的新闻，为公安干警树立了好的形象，詹发权也出尽了风头。不管是大报道、小报道，他都要去会会记者，发表一番讲话，他的光辉形象深入人心，有时走在大街上也会被人围住，向他投诉这投诉那，他也不恼，认真解答，认真记录，报纸、电台、电视台又少不了一番报道。一时间，他俨然成了运河市的政治明星。
米刚看不惯了，有一天把宣传部长叫过来，指着报纸上的新闻说：“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整天都是詹发权的新闻，扫黄打非工作有什么成绩，那也是大家的成绩，是在市委、市政府正确领导下取得的成绩，怎么都归到他一个人头上了?”关于他的报道这才开始减少，但林光璧和詹发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们接着谈下一阶段的扫黄打非工作。詹发权对佟大伟说：“林市长前天找我谈了谈，肯定了我们前期扫黄打非工作所取得的成绩，同时也批评了我们工作的不得法，你知道是怎么不得法吗?”
佟大伟摇摇头。
“有几个外商向市政府投诉，说我们查得太紧，管得太严，使他们的生活质量无法得到保证，要撤资。食色性也，林市长要我们灵活对待，别把那些财神爷真的赶跑了。扫黄工作主要是你在负责，你可得多琢磨琢磨，扫黄工作既要常抓不懈，又要让上上下下都高兴。”
“那不就是睁只眼闭只眼嘛，与以前一样。”佟大伟咕噜道。
詹发权正色道：“怎么能是睁只眼闭只眼呢?是要你两眼都睁着，用脑子去工作。既不能搞得遍地都是红灯区，让老百姓有意见，也不能搞得让外商没地方消费了。适当的娱乐还是需要的嘛!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杀些小萝卜头，放过些大老板，主要抓逼良为娼，是不是?”
詹发权点点头，笑道：“话糙理不糙，下一阶段你就这么操作吧!”
离开詹发权办公室，佟大伟直接去了市电信局。直觉告诉他，刚才给詹发权打电话的那个女人绝不会是陆春枝，陆春枝的声音浑浊苍老，而那个声音清脆甜腻。他为什么要撒谎呢?而且，前段时间他是扫黄打非的英雄，信誓旦旦，掷地有声，全局上下都以为他要挥起铁帚，对这些社会丑恶现象狠扫一把，哪知今天又变成了狗熊，让他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暗示他保护一些人，仅仅相隔一个月，前后变化为什么如此之大?他怀疑那个女人是詹发权的情妇还是什么人，难道那女人需要他保护?他想搞清楚这其中的秘密。
他向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很快查清那个电话是用手机打的，机主名叫俞晶星。“俞晶星，俞晶星。”他在口里反复念叨着，感觉这名字不陌生，但又想不起具体是谁。
佟大伟走后，詹发权赶忙给俞晶星打电话，告诫她说：“俞小姐，我是公安局长，怎么可能去参加你们娱乐城的剪彩呢?我想，林市长也不会参加的。在这个城市，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可得注意形象。”
“詹局长，你也太小看我俞晶星了吧，这道理我还不懂?”俞晶星娇滴滴地说，“我不是要你到大庭广众之下剪彩。对于我们生意人来说，红黑两道都要通，你那边当然是没话说，但黑道我一个女人怎么能搞得定，我是要你来剪一下私下的彩，与这片街区的几个街痞吃顿饭，让他们知道我是你的人，不吃我的黑。”
“这怎么行，我一个公安局长与几个街痞在一起吃饭，这不成 了猫和老鼠坐一桌吗?”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詹局长，话也没必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你也可以不与他们坐一桌，只需要在他们的饭桌前露露脸，让他们知道厉害关系就行了。这是林市长的意思，你可看着办哟!”那种拿腔拿调的甜腻味渐渐少了，她的话有些硬了。
“你少拿林市长来吓唬我，林市长会让我做这种事?”他有点生气了。
“林市长为什么不呢?林市長让你扫黄打非，不就是为了给我扫清障碍。我知道我人微言轻，要不要让林市长亲自给你打电话?”
詹发权想想也是，那晚的扫黄，林光璧不单单是为他出政绩，还是为了让她出道，甚至这后一点更重要。他有些明白老领导的苦衷了，于是笑道：“好吧，我就去帮你镇镇那些乌龟王八蛋。”
俞晶星还他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下班后，他换上便装，开车去了河西路的怡红娱乐城。俞晶星在旋转门后等着他，他一来，就把他领到六楼的一间包房。他以为包房里就是那群他称为乌龟王八蛋的人，推门一看，里面竟然是林光璧。他连忙毕恭毕敬地喊了声“林市长”。
林光璧让他坐下，然后说：“晶星与我的关系你已经知道了，她硬是要开这个娱乐城，我拦也拦不住，以后你就罩着她点吧!如今升官，不光要政绩，还要有，”他做了个手势，“——钞票，这个娱乐城就给你百分之二十的干股，我不可能罩你一辈子，你以后也好拿钱去买官。”
“这，这怎么行?”詹发权急了，“您给我那么多帮助，我关照一下晶星的生意还不是应该的!”
林光璧摆摆手：“别说什么应该不应该了，你付出了代价，这钱也是你应该拿的，这是命令，就不要讨论这事了，好不好?”
詹发权努努嘴，还想说什么，林光璧挥挥手，“去吧，去吧!”
俞晶星把他带到另一间包房。门一开，里面的乌烟瘴气立即扑面而来，七八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在里面吆五喝六，每人手里还搂着一个女人，那种痞态令他作呕，若不是为了完成使命，他真想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扇他们几耳光。他曾经是一个优秀的刑警，若不是为了仕途，为了不却老领导的面子，他真不愿意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下期精彩：佟大伟跟踪詹发权到了怡红娱乐城，被发现后掉进了詹发权精心设计的桃色陷阱。
摘自《抹黄》
胡子固一进入专家诊室，第一个候诊的女病人就跟进来，说：“胡博士，我站了好几个晚上，今天才好不容易挂上您的号，您可一定得给我好好看看啊!”
这声音，夜莺一样动听，那晚，这个声音在暧昧的休闲屋里唱响《愿赌服输》，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他猛然抬头，果然是她。他一下子愣住了。
女人也显然认出了他，惊喜地说：“是你啊!原来你是生殖专家?”
他既点头，又摇头，本能的反应是她会不会是来敲诈自己的。她还想说什么，助手孙薇进来了，他连忙用手制止，问她看什么病。她脸一红，低声说：“看不孕症。”
他看了看她的病历：姓名：楼卉：年龄：24岁：籍贯：江东省江淮市：婚否：未婚。
“你叫楼卉?”
她点点头。
“你未婚，怎么知道自己怀不上?”
她嗫嚅说：“我，我上大学的时候打过两次胎，都是在小诊所，以后就怀不上了。”
他没想到她还上过大学，就问：“在哪上的大学?”
“浙大。”
“浙江大学?那可是全国的著名学府!”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也无法把眼前人与一个妓女联系起来。
“嗯，我是学中文的。”可能意识到名牌大学与卖淫之间极不协调的原因，她脸上又爬满红霞。
他把楼卉领到里间的检查室。按照规定，男医生给女病人检查身体，必须有女医护人员在场，孙薇赶忙跟了进来。胡子固想与楼卉单独说说话，就对她说：“这个病人是我的朋友，你就不用进来了吧!”
孙薇用目光征询楼卉的意见。楼卉莞尔一笑：“是的，我们是朋友，你可以不用在场。”孙薇知趣地出去了。
胡子固用内窥镜对她的整个生殖系统进行了一番认真的检查。由于对她有好感，胡子固的动作很轻，没有给她造成什么痛苦。检查完毕，她想幽他一默，同时也想变相地夸奖他，于是冲他嫣然一笑，说：“难怪你会坐怀不乱，原来你是做这一行的，女人对你来说早就没有神秘感了。”
他笑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做那一行了吧?”
“你真有兴趣?”她定定地看着他。
“真有……”怕她不相信，他又补充道，“在常人眼里，你应该有美好的前程。”
她沉默了，眼睛转向内窥镜连接着的電脑。
“哦，你不想说就算了。”他连忙指着电脑说，“你的不孕症情况还好，主要是因为炎症引起输卵管堵塞和子宫着床困难，相信我能为你治好。”
她点点头：“我不轻易贩卖我的隐私，你若真有兴趣，今晚就到星巴克来，请我吃哈根达斯，我告诉你。”
胡子固做出大度的样子：“好啊!请一支哈根达斯能听到一个特别的故事，这买卖不错。”
于是，他们约定晚上八时在星巴克会面，并且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
晚上，胡子固如约来到星巴克，第一次与妻子以外的女人约会，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忐忑。楼卉姗姗来迟。他左顾右盼一阵，见没有熟人，才快速迎上去，像做贼一样。
偷情的人常说——忐忑是一种享受，他今天才感受到，那种忐忑不安既折磨人，又让人在折磨中感受到无穷的乐趣。他其实是赌气来赴这个约会的，赌谁的气?当然是与蓝红玉赌气。虽然她不知道，但他内心里当作她知道一般，他要与她较劲，让她吃醋，让她心里难受。这也许是一种精神胜利法吧!在婚姻问题上，不管是博士还是平民，其实都一样地俗。
他们找一个角落坐下。胡子固要了两份哈根达斯套餐。楼卉妩媚一笑：“你真请我吃哈根达斯啊?”
“当然，我本来就欠你的钱嘛!”
她把指头放在嘴边，调皮地做了个嘘的动作：“你就不能说好听一点的，哈根达斯的口号是——爱她，就带她去哈根达斯，我又不要你承诺什么，就是逢场作戏，你也可以说爱我嘛!”
“不，我不会与你逢场作戏的，我把你看得很清纯。”他一本正经地说。长期的科研工作使他养成了严谨的作风，他不适合与女孩子调笑。
“噗哧”一声，楼卉忍俊不禁笑起来，说道：“你说我清纯，你没昏头吧?!”
他还没搭腔，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他的确是昏头了，不然怎么会与你这种女人在一起调情?”
他大吃一惊，真是怕鬼有鬼，来人竟然是狐闹闹。他连忙起身，对她笑脸相迎：“来，来，来，我请你吃哈根达斯。”
狐闹闹可不买他的帐，举举手中的杯子说：“我有。”又眄视楼卉说，“她是谁啊?”
胡子固有一种做贼被人抓住的感觉，随后又坦然起来。他想，被她抓住不是好事吗?她是蓝红玉的忠诚卫士，由她的口传到蓝红玉耳中，气气她，由精神胜利法变成实际胜利法，妙哉!妙哉!于是，他故作风流地说：“这位是我的红颜知己楼卉小姐。”接着又对楼卉说，“这是我妹，外号狐闹闹。”
楼卉冲她莞尔一笑：“有个性。”
狐闹闹却对她没有好感，说一声“失陪”，转身走了。胡子固知道，她肯定是躲到某个角落里给蓝红玉打电话去了。
蓝红玉此时正在参加一个同学聚会。她在中央党校安定下来后，霍达就为她安排了这场活动，由他出钱，请在京的同学与她聚一聚。
接到狐闹闹的电话后，蓝红玉大吃一惊，以她对胡子固的了解，他不可能有什么红颜知己。莫非是想故意气自己……同学们催她行酒令，不便多说，就说道：“你哥应该不是那种人，也许他是故意气我的，我们别中了他的圈套。”
“不是啊，他们显得很亲密，那女的，很漂亮。”狐闹闹急得叫起来。
“那你就给我盯着他们，一有情况就向我汇报。”
“你不打个电话警告警告他?”
“不打，免得他上脸。”
“好吧!”狐闹闹极不情愿地挂了机，闪到暗处窥视他们。
楼卉一边吃哈根达斯，一边讲述她的故事。她在念大二那年，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爱得很疯狂，他让她等他两年，离了婚就娶她，然而，她给他做了三年“二奶”，也没等到他离婚，反而为他堕胎两次，得了不孕症。这使她对生活十分失望，于是，大学毕业后，她成了一名坐台小姐……
胡子固不时地看手机，他期待着蓝红玉有电话打来，期待着她把他大骂一通，然而，手机一直静静的。
楼卉忧伤地说：“你撞进我店的那晚，恰巧是我对人生有新思考之时，我突然厌倦了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你的到来，你的坐怀不乱，进一步促发了我的新思考，使我觉得，不是世界错了，是我错了，我得改……”
胡子固的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期待着蓝红玉的电话，一半在听她讲话。她得改，她怎么改，他全没听进去。手机突然响了，他连忙接机。楼卉住了嘴，他却对她说：“接着讲，大声讲。”
电话却是狐闹闹打来的：“哥……，你看你那眼，都快成色狼了……”
他大失所望，没好气地说： “你玩你的，没事别打岔。”
不由分说，他挂了机。楼卉意识到哪儿不对劲，扭头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接着说：“如今，我已经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你猜，我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他心不在焉地说：“我猜不到。”
她笑吟吟地说，“我现在在写书，把我在欢场的经历写成一本书，给那些处于迷茫状态的人们以警世。”
“啊，你要把你的经历昭示世人?”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我是学中文的，我应该有能力写好自己的经历。”
胡子固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原以为她只是个没有人格尊严的“小姐”，可以没心没肺地听她的故事，甚至可以利用她，可现在，她回头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他凑近楼卉，真诚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没有认真听你说话。”
“没什么，”她举起手中的冰激凌说，“你能这样对待一个刚刚脱离风尘的女孩儿已经很让我感动了。”
狐闹闹见他们眉目传情，急得直跺脚，再次拨通蓝红玉的手机，气急败坏地说：“你看，你看，我哥那眼神，唉……”
蓝红玉这边，霍达正在讲一个笑话，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她赶忙握住手机走到一旁，说：“我在千里之外，哪能看得见，别急，慢慢说。”
“我能不急嗎?他们都头挨头了……”
蓝红玉心里这才有了几分紧张：胡子固这次的确与以往不一样，明明知道她是被抹黄的，可就是不肯原谅他，难道他在外面真的有了新欢……
狐闹闹在电话里连连促催：“怎么办?怎么办?”
“我给他打电话谈谈吧……”蓝红玉沉吟道。
很快，胡子固的手机响了。是蓝红玉。她问：“你有红颜知己了?”
“是的。”他答，语言里同样没有任何表情。
“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熟悉吗?”
“刚认识的，你不熟悉。”
“有什么打算?想进一步发展吗?”
“不知道，佛说，明天事明天了，我只关注当下。”
“你们当下在干什么?”她的问话里渐渐有了些凌厉之气。
“在星巴克坐着，大眼瞪小眼，谈天。”
“嘁，谈天?大眼瞪小眼?”她终于忍不住了，语带讥讽地说，“恐怕是色迷迷吧!”
“这提示很好!”他冷笑着说，“那我就色一次吧!”
他按下了拒听键，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他期待的就是这种效果。
楼卉看出端倪，赔着小心说：“是不是我与你在一起引起了什么人的误会。”
他把手一挥：“没有，与你在一起，我很快乐。”
“那就好!”她低下了眉眼。
蓝红玉给狐闹闹发去短信：“他好像要反了，你继续监视他。”
狐闹闹回复两个字“明白”，心里像被麻辣烫烫过一般难受。
詹发权正在办公室里与佟大伟讨论下一步的扫黄打非工作，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他刚刚接起，对方就说：“詹局，我的娱乐城要开业了，请你来剪彩吧!”声音娇滴滴的，可以捏得出水。
他知道那声音是俞晶星的。他瞟一眼坐在对面的佟大伟，若无其事地说：“春枝，给你说过多少遍，上班时间不要打电话到我办公室来，你总是不听，我正在开会，有事晚上说吧!”说完，挂了电话。
佟大伟笑道：“嫂夫人又来查岗哪!”
“唉，没法子，”詹发权做出无可奈何状，“女人都这德行。”
上一阶段的扫黄打非工作，他们取得了重大成绩，关闭了十几个娱乐场所，解救了八十多名无辜少女，抓获了四百多名嫖客和妓女，几乎把这个城市的所有阴暗角落都扫到了，就罚款一项，就为财政增加了五千万元的收入。那段时间，报纸上每天都有扫黄打非的新闻，为公安干警树立了好的形象，詹发权也出尽了风头。不管是大报道、小报道，他都要去会会记者，发表一番讲话，他的光辉形象深入人心，有时走在大街上也会被人围住，向他投诉这投诉那，他也不恼，认真解答，认真记录，报纸、电台、电视台又少不了一番报道。一时间，他俨然成了运河市的政治明星。
米刚看不惯了，有一天把宣传部长叫过来，指着报纸上的新闻说：“这都是怎么回事啊?整天都是詹发权的新闻，扫黄打非工作有什么成绩，那也是大家的成绩，是在市委、市政府正确领导下取得的成绩，怎么都归到他一个人头上了?”关于他的报道这才开始减少，但林光璧和詹发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们接着谈下一阶段的扫黄打非工作。詹发权对佟大伟说：“林市长前天找我谈了谈，肯定了我们前期扫黄打非工作所取得的成绩，同时也批评了我们工作的不得法，你知道是怎么不得法吗?”
佟大伟摇摇头。
“有几个外商向市政府投诉，说我们查得太紧，管得太严，使他们的生活质量无法得到保证，要撤资。食色性也，林市长要我们灵活对待，别把那些财神爷真的赶跑了。扫黄工作主要是你在负责，你可得多琢磨琢磨，扫黄工作既要常抓不懈，又要让上上下下都高兴。”
“那不就是睁只眼闭只眼嘛，与以前一样。”佟大伟咕噜道。
詹发权正色道：“怎么能是睁只眼闭只眼呢?是要你两眼都睁着，用脑子去工作。既不能搞得遍地都是红灯区，让老百姓有意见，也不能搞得让外商没地方消费了。适当的娱乐还是需要的嘛!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杀些小萝卜头，放过些大老板，主要抓逼良为娼，是不是?”
詹发权点点头，笑道：“话糙理不糙，下一阶段你就这么操作吧!”
离开詹发权办公室，佟大伟直接去了市电信局。直觉告诉他，刚才给詹发权打电话的那个女人绝不会是陆春枝，陆春枝的声音浑浊苍老，而那个声音清脆甜腻。他为什么要撒谎呢?而且，前段时间他是扫黄打非的英雄，信誓旦旦，掷地有声，全局上下都以为他要挥起铁帚，对这些社会丑恶现象狠扫一把，哪知今天又变成了狗熊，让他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暗示他保护一些人，仅仅相隔一个月，前后变化为什么如此之大?他怀疑那个女人是詹发权的情妇还是什么人，难道那女人需要他保护?他想搞清楚这其中的秘密。
他向工作人员出示了证件，很快查清那个电话是用手机打的，机主名叫俞晶星。“俞晶星，俞晶星。”他在口里反复念叨着，感觉这名字不陌生，但又想不起具体是谁。
佟大伟走后，詹发权赶忙给俞晶星打电话，告诫她说：“俞小姐，我是公安局长，怎么可能去参加你们娱乐城的剪彩呢?我想，林市长也不会参加的。在这个城市，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可得注意形象。”
“詹局长，你也太小看我俞晶星了吧，这道理我还不懂?”俞晶星娇滴滴地说，“我不是要你到大庭广众之下剪彩。对于我们生意人来说，红黑两道都要通，你那边当然是没话说，但黑道我一个女人怎么能搞得定，我是要你来剪一下私下的彩，与这片街区的几个街痞吃顿饭，让他们知道我是你的人，不吃我的黑。”
“这怎么行，我一个公安局长与几个街痞在一起吃饭，这不成 了猫和老鼠坐一桌吗?”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詹局长，话也没必要说得那么难听嘛，你也可以不与他们坐一桌，只需要在他们的饭桌前露露脸，让他们知道厉害关系就行了。这是林市长的意思，你可看着办哟!”那种拿腔拿调的甜腻味渐渐少了，她的话有些硬了。
“你少拿林市长来吓唬我，林市长会让我做这种事?”他有点生气了。
“林市长为什么不呢?林市長让你扫黄打非，不就是为了给我扫清障碍。我知道我人微言轻，要不要让林市长亲自给你打电话?”
詹发权想想也是，那晚的扫黄，林光璧不单单是为他出政绩，还是为了让她出道，甚至这后一点更重要。他有些明白老领导的苦衷了，于是笑道：“好吧，我就去帮你镇镇那些乌龟王八蛋。”
俞晶星还他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下班后，他换上便装，开车去了河西路的怡红娱乐城。俞晶星在旋转门后等着他，他一来，就把他领到六楼的一间包房。他以为包房里就是那群他称为乌龟王八蛋的人，推门一看，里面竟然是林光璧。他连忙毕恭毕敬地喊了声“林市长”。
林光璧让他坐下，然后说：“晶星与我的关系你已经知道了，她硬是要开这个娱乐城，我拦也拦不住，以后你就罩着她点吧!如今升官，不光要政绩，还要有，”他做了个手势，“——钞票，这个娱乐城就给你百分之二十的干股，我不可能罩你一辈子，你以后也好拿钱去买官。”
“这，这怎么行?”詹发权急了，“您给我那么多帮助，我关照一下晶星的生意还不是应该的!”
林光璧摆摆手：“别说什么应该不应该了，你付出了代价，这钱也是你应该拿的，这是命令，就不要讨论这事了，好不好?”
詹发权努努嘴，还想说什么，林光璧挥挥手，“去吧，去吧!”
俞晶星把他带到另一间包房。门一开，里面的乌烟瘴气立即扑面而来，七八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在里面吆五喝六，每人手里还搂着一个女人，那种痞态令他作呕，若不是为了完成使命，他真想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扇他们几耳光。他曾经是一个优秀的刑警，若不是为了仕途，为了不却老领导的面子，他真不愿意与这些人同流合污。
下期精彩：佟大伟跟踪詹发权到了怡红娱乐城，被发现后掉进了詹发权精心设计的桃色陷阱。
摘自《抹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