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乍暖还寒的一天，我和我们单位的贾德丰同志驱车来到灯市口西大街丰富胡同，一个闹中取静的小院，叩开了老舍先生故居的大门，北房的门楣有一副对联引人注目：
　　院内枣柿椿杞迎高士
　　陋室诗文书画著春秋
　　这是老舍夫人，著名画家胡青女士书写的，也是他们夫妇的写照。夫人热情接待了我们。贾德丰把两张“文革”中查抄老舍家中物资的清单交给她，一张是偿还瓷器的清单，一张是偿还红木家具22件的清单。胡青一一过目之后，便和我们一起到工艺品进出口公司样品仓库去提货。我们在样品库把大小不等的红木家具清点无误之后，一时感到运输成了问题，因为文联没有卡车，即便从附近雇车也要费一番周折。正在为难之际，样品库的负责同志得知是退还老舍先生的物件后，十分兴奋地说道：“老舍先生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他的大名我早就知道，我还看过他的话剧《茶馆》和《骆驼祥子》呢！就冲这点儿，运输我们全包了，老太太，您就放心吧！”胡青老人也激动不已地连声说：“我谢谢大家了！谢谢大家了……”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们又来到了瓷器样品库，形状各异、五彩纷呈的瓷器可谓琳琅满目。在工作人员热心的指导下，我们和胡青老人精心挑选了各种各样的瓷器，老人指着那些精美的小碟、小碗、小茶壶、盖碗……满怀深情地对我们说：“这种式样的小物件，都是老舍当年在天桥地摊上一件一件买来的，有江西景德镇的名瓷，有的是明清时代的，也有皇宫内院使用之物流落到民间的，像这种式样的青花掸瓶，是赵树理从千里之外的山西背来送给老舍的，这些都是老舍的心爱之物。”
　　在此之前，我也常听人说，老舍到外地参加会议时，常在大街小巷寻寻觅觅，买些小工艺品带回家，有的送给友人，有的收藏，在写作之余自己欣尝、把玩。也有人说，他所买之物，也不一定因为时代久远，只要他喜欢就慷慨解囊。我望着这些瓷器仔细观察，虽大都是赝品，但都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无论从造型上，还是花色图案上，确实很高雅，很有品位，每一件都能给人以赏心悦目之感。大小几十件瓷器装入我开的车内，安放稳当后，我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到老舍家门口，又和德丰一件件帮助搬到室内。胡青老人很感激我们，要请我们在外边的饭店吃饭，我们婉言辞谢了。
　　在回单位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老舍先生生前所喜爱之物返回了家，按理来说应该是件大好事，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物是人非，老舍先生再也回不来了。几年后，胡青老人也辞世了。物在而人都去了，更是令人伤感。
　　如今，人们为了纪念老舍，老舍的故居已整修如故，陈桌旧椅老沙发，一张张手稿，-部部名作，似乎在向人们讲述他的写作生涯。他创作的《龙须沟》《茶馆》《骆驼祥子》《四世同堂》，一座座历史丰碑，永远留在中国人的心中。
　　（编辑·韩 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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