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哈拉的阿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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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水池边,我找了一个长椅坐下来。这里是Lyabi-Haus,在塔吉克语中意为“水池周边”。它的中心是一座蓄水池塘,建于1620年,曾是布哈拉最主要的饮用水来源。
  在20世纪初的黑白照片中,这里充满世俗生活的热闹。水池周围遍植着桑树,树荫下是人声鼎沸的露天茶馆。人们坐在木榻上聊天、下棋、发呆,茶馆伙计穿梭其间,托着一壶壶刚沏好的绿茶。有钱人家会雇佣专业挑水工,他们用巨大的羊皮水壶取水,然后驮到小毛驴的背上。然而,由于不能经常清洁,水池也成为瘟疫的来源。这导致布哈拉人的平均寿命只有32岁。
  如今,桑树依然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周围依旧是茶馆。苏联人清理了淤泥,并将水池重新注满,只是人们已经不用在這里取水了。
  六年前,我也曾来过这里。那天,天气出奇的温暖,我坐在露天茶馆的木榻上,一边喝茶,一边感受着旅行中久违的惬意。那些泡茶馆的“死硬派”大都会带上自家的茶壶,每天一早就来到这里,一直待到傍晚时分,如同守时的上班族。
  我记得,其中一位老人面容庄严,穿着苏联时代的军服,上面挂满奖章。我们聊了起来。老人告诉我,他是苏联卫国战争的老兵。在乌克兰的第聂伯河畔,参加了对德军的反攻。
  “我属于朱可夫将军的部队,”他说。已经黯淡的瞳仁突然闪烁出光芒。
  这一次,仍然有一些老人坐在那里喝茶。他们穿着大一号的灰色西装,戴着方角小帽。几个人围在一起聊天,还有两个人在下双陆棋。但是,与六年前相比,人明显少了很多,而且那位穿军服的老人已经不在其中。
  附近的一个纪念品摊位贩卖苏联时代的遗物:军帽、皮带、硬币、望远镜、军用水壶……货架上挂着几件落土的旧军服,上面全都挂满奖章。我不由得想,那位老人是否还健在?他的军服,连同那些奖章,是否最终也会挂在这里,成为无人问津的商品?这些过去时代的纪念物如此众多,且便宜得惊人。谁又能想到它们曾是一代人的荣誉和骄傲,是他们用身体甚至生命加以守护的珍宝?
  这时,纳迪尔·迪万别基(Nadir Divanbegi)经学院门前迎来了这天第一批拍摄婚纱的情侣。我看到他们相拥在经学院的拱门前,伊斯兰的繁复图案成为幸福时刻的背景。拍照完毕后,他们径直绕过茶馆,走到一家卖咖啡的店铺前,每人要了一杯拿铁。我搜寻着记忆——是的,六年前,这里也没有咖啡店。
  仿佛为了安慰一个旧地重游的旅行者,我发现纳斯尔丁(Nasruddin)的骑驴雕像还在那里。纳斯尔丁是苏菲派教义中的智者,在中国则被称为“阿凡提”。很多民族都认为纳斯尔丁属于自己,布哈拉人就认为纳斯尔丁生活在布哈拉。苏联电影的奠基人雅科夫·普罗塔扎诺夫(Yakov Protazanov)也拍摄过电影《阿凡提在布哈拉》。
  实际上,纳斯尔丁出生在今天的土耳其。他生前游走过伊斯兰世界的很多地方。他之所以为人铭记,除了因为智慧,更因为他一直反抗蒙古人对伊斯兰世界的侵略。我发现,从阿拉伯到中国,那些流传着纳斯尔丁故事的国家,无一例外全都遭受过蒙古人的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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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吉思汗当然也荡平过布哈拉。这座古城已经罕有更古老的建筑,惟一的例外是Kalon宣礼塔,高达47米,在塔吉克语中意为“伟大”。成吉思汗摧毁了同名的清真寺,却被宣礼塔的高度震惊。据说,他一生征战,没有遇到过任何建筑,能让他向后弯腰仰视。宣礼塔因此得以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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