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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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夜,冷雨。
  冷面摊。
  面摊的老板麻二搓着手又抱怨地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空,开始将手放在已经不再温热的水中。
  粗糙的大碗冒出淡淡的蒸气,一只一只被麻二的手码齐后放进棉布垫就的箱子里。
  麻二决定收摊了。
  这个时候,麻二的耳中忽然传进竹竿敲击青石板的声音,每一声都短暂而又笃定。麻二抬起头就看见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
  面摊很快热了起来。
  老人鹰爪一样枯瘦的手抓住了温暖的面汤,低下头慢慢吃着。
  麻二用心地打量着他,麻二喜欢打量他的每一个顾客。然后根据每一个顾客想象出一个又一个故事,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但是麻二的观察,被这个顾客鹰一样锐利的眼睛阻止了。
  麻二赶紧乖巧地低下头,但是还是想象出了一个故事。并且在这个故事里,麻二给这个样子凶狠的老人安排了一个不孝的儿子。想象着老人会遭受到他儿子的虐待,麻二心里舒服多了。
  一盏琉璃罩的昏灯渐渐移了过来。
  麻二惊奇地看到了一个明艳照人的女子走到了他跟前。很美,也很高。麻二敢肯定自己从来没见过个子这样高的女人。高个子的女人摘下她还滴着水的斗篷,淡淡对着空气说道:“一碗面。”
  显然她认为自己很高贵,不屑与麻二说话。但是麻二不介意,仍然很利索地做出了一碗面。
  高个子的女人坐到了老人对面的桌子上,将面条吃人参一样一根一根挑起。用小巧的嘴巴往肚子里吸着。
  
  雨仍然淅沥个不停,砸在遮挡面摊的油布毡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麻二居然很快又等到了他的第三单生意,这次来的是一个腰上挂着黑刀的官差。
  但是面摊只有两张桌子,官差看了看,选择了和老人坐在一起。官差还抱怨地跺了跺脚,责怪天气实在太冷。
  枯瘦的老人忽然看了一眼官差,淡淡道:“你是去京城?”
  硕大脑袋的官差愕然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听说这里发生了一宗很蹊跷的案件,牵涉实在太大。按照朝廷的规矩,这样的案情一定要上报京城。”
  麻二的耳朵努力张开,想听一听是如何的蹊跷。只有高个子的女人还在若无其事地吸着面条。
  坐着的官差却忽然站起,脸上泛出一丝惊惶:“你,你不应该知道的!”他的手伸到了腰间。
  枯瘦老人的枯瘦竹竿却闪电一样击中了他的颈部。
  麻二吓得钻进了棉布箱子里,他开始咒骂这个凶狠的老人断子绝孙了。
  大家闺秀一样的女人却仍然还是一根一根地吸着面条。
  老人鹰一样的眼睛看向她:“别吃了!快说,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大家闺秀却瞪着大大的眼睛:“你又为什么要打晕一个又一个的官差?”
  “因为我要阻止他们!官府一共派了十三个官差从十三条路前往京城,他就是被我打晕的第十三个。”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因为这十三个人前往京城说的都是同一件事情,他们说的是……”
  “三十七个人押着镖车从这里经过。但是一夜之间,镖车空了,那三十七个人也死于非命。官府认为做下这个案子的就是那个风流成性罪恶滔天的盗贼朱飞天。”大家闺秀笑眯眯地抢着说了话,“你只错了一点,还有第十四个官差。我就是那第十四个。”
  老人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寒风如刀,吹得他半尺长的胡子毫不留情地打在脸上。
  老人忽然笑了,笑得像一个孩子终于找到他心爱的棉花糖:“我没有错,根本就没有第十四个官差。因为你就是那个风流成性罪恶滔天的朱飞天。”
  大家闺秀的眉毛高高挑起,淡淡道:“我更不懂了。”
  “你只该懂一点,世上的女人还没有一个肯说朱飞天风流成性罪恶滔天。很多富贵人家的小姐太太,为了见上这个飞在天上的小猪一面,烧香拜佛地祈祷着他能够去自己家偷东西。所以你一定不是女人。既然你不是女人,你就可能是任何男人,更有可能是那个风流成性罪恶滔天的朱坏蛋。”
  大家闺秀忽然发出了豪壮之极的笑声,揭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躺在箱子里的麻二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女人了。
  但是此刻的朱飞天看起来仍然是极美。如果麻二知道倾国倾城这个词语,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他用上。
  极美的朱飞天此刻捏着他短短的胡须向捏着竹竿的老人说道:“你这样做,只因为你认为做下这个案子的不是我。”
  捏着竹竿的老人正色道:“当然不会是你。因为你从来没有伤过一个人的性命。这一次却死了三十七个人。这点判断力我洪鹰还是有的。何况朱飞天虽然风流成性罪恶滔天,总还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朱飞天却抓起了脑袋:“但是,但是他们为什么会认定是我呢?”
  “因为本来只死了三十六个人,侥幸活着的那个只说出了‘朱飞天’三个字就被一枝飞镖打在了咽喉。”
  
  深夜,雨已停,四处仍然湿漉漉。
  官府黑色的铁漆大门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偶尔还有雨滴缓缓滑落。
  两个人影悄悄窜入。
  殓尸房悄悄亮起了黯淡的灯火。
  朱飞天仔细查看着每个人身上的伤口。
  只有一个人是被飞镖打中咽喉而死。朱飞天望着他已经僵硬干枯的尸体,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叫出“朱飞天”三个字。
  他搜光了这个人身上所有的东西。
  半柱香后,两人悄悄撤退。
  
  日过晌午,小城的太阳才开始有一点温暖。
  一点点的温暖照耀着狭长的小街,干瘦的槐树,随处而有的水洼和许许多多的人。
  现在的朱飞天和洪鹰就夹杂在这许多人之中。
  他们显然精神很饱满,过了晌午才从床上爬起来的人精神当然不会太疲倦。
  朱飞天显然精神更好,拉着洪鹰的袖子便要钻进一家妓院。洪鹰的竹竿捏得更紧了,甩掉袖子虎着脸:“胡闹!”
  朱飞天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丝绸手绢。手绢上绣着千篇一律的鸳鸯和三个字。
  洪鹰觉得自己好象渐渐明白了,他当然记得这些东西都是从那个死尸身上拿过来的。
  朱飞天笑嘻嘻地说道:“大叔,你看这三个字是不是招牌上的那三个字?”
  洪鹰用脚也认得。于是胡子飘飘的洪鹰率先走进了这家“红袖飘”。
  洪鹰当然也知道,走进了这里,只要口袋是鼓的,没人管你飘的是胡子还是头巾。所以洪鹰刚走进去,就将鼓鼓的钱袋砸出来了。
  所以片刻他们就找到了他们要找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并不俊俏,抹着厚厚的胭脂,画着血盆大口,斜躺在床上,既不说话也不动。
  只因为她已经是个死人。
  朱飞天和洪鹰面面相觑。
  根据身旁老鸨的讲述,天刚亮的时候,这个叫欧阳情的女人还精神十足地和人吵了一架,两个时辰后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死得毫无预兆。
  朱飞天轻轻掐了掐欧阳情的人中,一股黑血自鼻中流出。
  洪鹰皱眉道:“是中毒死的。”
  老鸨急忙摆手:“她总说自己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朱飞天淡淡道:“但是毒并非下在食物中。”
  洪鹰已经看到朱飞天的手从欧阳情的后颈处拔出了一根细长的钢针。钢针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烁着,雪白如银。毒药早已完全进入了欧阳情身体里。
  “是谁最先发现她死了?”
  老鸨急忙道:“是我。我发现欧阳没有下楼吃饭,就到房里找她。推开门的时候,她就这样躺着了。”
  欧阳情的背后是一面雕花的窗户,上面糊满了同样绣着鸳鸯戏水才子佳人的红红绿绿的布。
  朱飞天在布上找到了一个洞,小得不能再小的洞,恰好可以穿越一枚钢针的洞。
  朱飞天忽然捏住欧阳情的手看了看。
  
  一壶清茶,一壶清酒。
  喝着茶的枯瘦如柴的洪鹰,喝着酒的却不是粉面朱唇有着一双柔媚眼睛的朱飞天。
  喝着酒的是满脸胡子举止粗鲁的打柴汉子朱飞天。
  洪鹰摸着茶壶,低声道:“显然那个飞镖和钢针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显然那个人是为了杀人灭口。”
  洪鹰接着说道:“显然这是一个阴谋。”
  “可是显然我们至今还没有头绪来揭破这个阴谋。”
  洪鹰淡淡笑了:“我当然没有头绪,但是朱飞天一定有。不然朱飞天也不会迷倒武林中的第一美人杜隐娘。”
  任何人提到杜隐娘,朱飞天总要揉揉鼻子。仿佛杜隐娘曾经狠狠揍过他的鼻子。现在朱飞天就揉着鼻子“嗡嗡”说道:“我只知道两点,第一点就是第三十七个镖师很可能不是镖师!”
  洪鹰不明白。
  朱飞天淡淡道:“一个镖师身上,带着他喜欢的女人的手绢很正常,带着他存款的钱庄的帐本很正常,带着他房子的地契也很正常。但是这几样东西居然是同一个地方的,就有些不正常了。”
  洪鹰笑了,因为他终于明白:“因为一个镖师走过的地方实在太多,他身上如果带着杭州的胭脂,济南的丝绸,长白山的人参就像一个走南闯北的镖师了。”
  “所以我认为他和那个盗贼是一伙的,他充当镖师中的生还者诬陷我,却被他的同伙灭了口。我已经派人去押镖的镖局调查。”
  “你派的一定是那个从六岁就跟着你,有人说是你妹妹,有人说是你女儿的小姑娘翠儿。”
  “我也知道,你打晕了的官差全部都交给她看管了。”
  洪鹰点头道:“因为她的确是个好帮手。那么你知道的第二点呢?”
  “第二点就是死了的那一个女人一定不是欧阳情!”
  洪鹰怔住:“难道你竟然认识那个欧阳情?”
  “我不认识,我只认识她的手。一个日日绣花的女子,她的手必定粗糙不到哪里去。可是死在床上的那一个,她的手却比一个握了十年锄头的男人的手还粗。”
  “这么说来那个老鸨竟然是主谋?你当时并没有揭穿她在撒谎,又是为什么?”
  “她故意骗我说死了的那个就是爱绣花的欧阳情,那么她必定认识我,也必定有所准备,你会不会跳到一个别人准备好的开水锅里?”
  洪鹰当然不会,谁都不会,除非他觉得洗开水澡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朱飞天继续说道:“那个老鸨最多是个帮凶。因为,你一定可以看得出来,她不具备杀死三十多个人的武功。所以我不想打草惊蛇。”
  “所以你易容以后才到这间茶楼,只不过是又怕他们认出你。”
  朱飞天笑眯眯道:“大叔,你终于说对了一次。”
  “下面我们应该怎么办?”
  朱飞天照旧慢条斯理地说道:“常常绣花的人,一定要常常去买布。”
  洪鹰已经捏着竹竿朝着茶楼外最气派的绸缎庄走了过去。
  
  卖绸缎的老板显然是一个记性不错的人,他甚至还记得欧阳情上次来买绸缎穿的是什么衣服。老板眯着眼睛,笑嘻嘻道:“那天欧阳情姑娘看起来十分高兴,穿着一身最时新的藕荷色衣裳,买了我六尺的红绸缎。她说她过几日就要从良了。如果我记得没错,就是三天前的事情。”
  三天前的白天发生了这样的一件事情,三天前的晚上发生了一件劫镖的事情。朱飞天觉得自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朱飞天和洪鹰又回到了茶楼。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衣衫褴褛,提着篾竹编成的花篮,怯怯走到他们跟前:“大爷,给家里的娘子买朵花吧。”
  砍柴汉子朱飞天烦躁地拍了桌子:“滚开,老子还没有讨婆娘!”
  小姑娘仍然怯怯地望着他,哀求道:“就买一朵吧,只要一文钱。”
  朱飞天烦躁地将桌子上的一文钱用胳膊扫到了地上:“吵死人了,拿走吧。”
  小姑娘低下头,含着眼泪将一文钱拿到手中,又小心翼翼地从篮中拿出一朵硕大的花放到朱飞天的桌子上后,才走到别人桌前继续招揽着生意。
  洪鹰拿起那朵花,淡淡道:“这花还是很香的。”
  朱飞天伸了个懒腰,大声道:“大叔,回家吧。”他的眼角眉梢露出了一丝轻松,因为他已经看见洪鹰,轻巧地用手指将花瓣里卷着的一张纸勾入了袖中。
  满脸委屈的卖花小姑娘偷偷向着朱飞天做了一个得意的鬼脸。
  
  客栈。
  藏在花瓣里的纸被展开了,朱飞天怔在了那里。
  因为上面写的字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以为杜隐娘会在纸上写下“三十六人”,但是纸上的字分明是“三十七人”。
  被劫的镖车是郑州铁河镖局的,那正是杜隐娘的地盘,所以他连夜让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去了郑州找杜隐娘。
  朱飞天鼓着眼睛对着“三十七人”四个字,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猜测原来全错了。
  甚至洪鹰也鼓起了眼睛。他当然不敢怀疑杜隐娘的调查。郑州有多少家镖局,多少个镖师,镖师身上有多少个跳蚤,杜隐娘十三岁的时候已经了如指掌。
  朱飞天想起了卖花小姑娘翠儿的一双大眼睛,不知道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到这四个字会不会也鼓起来。
  一定不会!
  朱飞天忽然对着屋顶淡淡道:“你下来吧,上面太冷。明天又只会拽着我哭腿疼了。”
  红色的人影翻飞而下,果然是卖花小姑娘翠儿笑嘻嘻的一张脸。
  朱飞天望着她,忽然笑了:“原来翠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翠儿脸红了红,又掩上嘴嘻嘻笑了。此时的她当然不再是茶楼里卖花时那副寒酸的装扮。现在的她头发上缠绕着金丝络,眉间坠着一块翠玉,全身上下火红色的衣衫更是一尘不染,款款若仙。
  甚至洪鹰也忽然觉得实在不能再将她看做一个小女孩了。于是洪鹰的目光瞟了一眼翠儿后立刻放到了地面上。
  朱飞天皱紧了眉头:“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小的时候,你小的时候不会偷懒,更不会撒谎。”
  翠儿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用小巧的手指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
  “我当然是在说你。因为没有一个人会骑了一夜的马还能睁着这么大的眼睛蹦蹦跳跳。”
  翠儿放下了手指,怏怏道:“我只是不想去找那个杜隐娘。”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她!讨厌她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江湖上的人谁都知道她总是把自己当做公主,把别人当做宫女!”
  朱飞天又揉了鼻子,他当然明白杜隐娘有多喜欢把自己当做公主。朱飞天苦笑道:“可是这次我找她,是因为很重要的事情。你肯定也不愿意别人把我当做一个杀人恶魔对不对?”
  翠儿依旧怏怏道:“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你偷盗过许多钱财,可是没有花过其中的一文。但是我就是不想见杜隐娘,难道只有她能帮你,我就不能么?”翠儿仰起水蜜桃一样白里透红的脸颊,痴痴对着朱飞天说道。
  朱飞天怔住,翠儿的目光实在已经浓得化不开,甚至一颗硕大的泪珠已经在她漆黑的眸中旋来转去。
  这种眼神实在不该属于一个小姑娘。
  朱飞天只得仓促地避开:“那么你帮我再去一次红袖飘,打听一下那个真正的欧阳情现在在什么地方。”
  翠儿立刻破涕为笑,一蹦一跳地走出去了。
  
  翠儿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
  同这个城里所有的小巷一样,这里狭窄阴湿,几乎无人踏足。
  翠儿的眼睛看了看四周,只有树叶从天空滑落。
  她蹲了下来,拔下头上的金钗,开始仔细挖掘地上的泥土。她的耳中不断飘来高楼上男人和女人的笑声。
  有红袖飘着的地方,自然有笑声。无论那些笑着的人是不是真的想笑。
  翠儿怨恨地望了一眼高楼。她知道许多年前她的母亲也必定在这个高楼上站过,虽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所以翠儿想到自己的身份就觉得屈辱。
  朱飞天一定永远记得,她是他从红袖飘的后院中捡来的孩子。
  所以他的心里一定一直没有瞧起过自己。
  翠儿的眼睛又红了。
  她已经将埋在地下的包裹挖了出来,然后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这包开山用的炸药,一定可以将整个红袖飘炸得粉碎。
  只有这样,朱飞天对于翠儿出身的记忆才有可能粉碎。
  她提着炸药,宛若提着自己的幸福。
  她跳进了老鸨的房中,然后呆呆怔住。十四岁的她凄然笑了笑,她已经明白现在她的手中不再是她的幸福,而是她的绝路。
  因为房间里除了老鸨,还有洪鹰,还有朱飞天。
  老鸨蹲在地上一直在哆嗦,显然已经将她们的合谋供了出去。她们的合谋便是诬陷朱飞天。
  当时的老鸨显然听说过朱飞天的名字,也显然不愿意和她合谋。直到她说劫下来的银子全归红袖飘。
  只是老鸨更不明白,她在这其中会得到什么。
  她当然有她自己的谋划,那就是炸光红袖飘,再对朱飞天编上一个天花乱坠的故事。她可以说红袖飘的老鸨本是峨眉被逐的弟子,也可以说老鸨本是一个官府通缉多年的江洋大盗。反正朱飞天总是相信她的话。
  但是现在,一切显然偏离了她设计的轨道。
  她没想到朱飞天已经从第一个谎言被拆穿以后就开始怀疑她。
  她也许早该杀掉老鸨,从这个老鸨居然不忍心杀欧阳情灭口,而找了一个乡下女人做替死鬼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很可能会被供出的。
  
  朱飞天伤心地看着翠儿。
  八年前蹲在红袖飘的门口,提醒他莫被雪滑倒的小女孩,在他八年的养育之下居然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他只觉得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悄悄来到这个小城,只有洪鹰和翠儿知道。但是老鸨竟然也知道了。
  于是他就知道了洪鹰和翠儿中必定有一个是内奸,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心痛。
  一个是他可以生死相换的忘年交,一个既是他的徒弟,又是他的妹妹,又是他的女儿。
  无论是哪一个人他都不愿意相信,甚至宁愿真的是自己做下的那个大案。但是这只是他的一相情愿,如同翠儿爱上他一样一相情愿。
  他以为年轻的翠儿被揭穿会惊慌失措,可是翠儿却只是用柔媚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似乎连一句辩解都不打算有。
  风将翠儿的红色衣服吹起,使得她宛若在一团红色的火焰中。
  翠儿忽然笑了,笑得如一个六岁的女童一样天真。八年前,朱飞天牵起她幼小的手时,她便这样地甜甜笑着。
  朱飞天怔怔地看着翠儿忽然转身朝外奔去,他惊叫起来,猛然醒悟:“住手!”
  “轰隆”!火光飞舞。朱飞天只看到跟随了他八年的女孩儿在空中被炸药裂成碎片。血肉,骸骨,翠儿的大红衣服片片坠落。
  宛若红袖飞天。
  
  武林中的第一美人杜隐娘终于嫁人。
  此刻她已经三十一岁。
  尽管她自幼就漂亮得让人不敢正视,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三十一岁实在是个让人根本没办法轻松的年龄。
  所以她嫁得很仓促,也很潦倒。
  一个女人只要嫁得不是自己想嫁的那个男人,她的心里大概总会觉得仓促潦倒。
  她爱的其实也不是朱飞天,而是一个早就有妻有子的一派武林宗师。
  但是她愿意别人误认为她爱的是朱飞天,因为这是一个只有她和朱飞天知道的大秘密。
  她十七岁时就和自己一心爱着的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她没有勇气来抚养一个私生子。因为她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她家世显赫,她冰清玉洁。
  所以她狠下心将孩子送到了一个别人一定想不到的地方。六年后,朱飞天收养了她的女儿。
  她安全了,她偷偷保护着的那个男人也安全了。他们依然享受着江湖中人的尊敬和爱戴。
  今天她要出嫁了,朱飞天却不请自到,他送来了她女儿的死讯。
  杜隐娘还是蒙上了盖头,上了花轿,并且化着很喜庆的妆。她也穿起很红很红的衣裳,看起来也宛若站在烈火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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