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爱迪生的长毛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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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两个老人坐在汤帕市公园的一条长凳上,沐浴着佛罗里达州明媚的阳光。其中一位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一本显然合其口味的书,另一位——哈瑞德·K.布拉德——正讲述着他的生平,声音如通过广播对公众演讲般浑厚。在他们的脚下,伏着布拉德的拉布拉多犬。这毛茸茸的家伙用湿漉漉的大鼻子在上了年纪的听者的脚脖子上嗅来嗅去,使他越来越心烦意乱。
  布拉德是个在退休前有颇多建树的人,热衷于向别人复述自己重要的经历。但是,布拉德面临一个问题——所有和他与狗在一起待上一段时日的人,都拒绝再跟他们坐在同一条板凳上。
  所以布拉德和他的狗成天上公园游逛以寻找新的面孔。今天他们的运气不错,一下子就发现了这个陌生人。
  “是的,”布拉德说道,他生平回顾讲座的第一个钟头已近尾声,“在我的一生中有5次大的起伏。”
  “你已经讲过了。”陌生人——他的姓名布拉德根本不在意,问都没问——说道,“别激动,伙计。不,走开,停下。”他对狗说。这家伙对他的脚脖子正采取进一步的侵犯。
  “哦?我已经讲过了吗?”布拉德说。
  “两次。”
  “两次在房地产上,一次在废铁,一次在石油,还有一次运输。”
  “你也讲过。”
  “是吗?对,也许讲过了,这样的經历哪怕减去一天我也不愿意。”
  “我相信你不愿意,”陌生人说,“对不起,劳驾把狗挪挪地方,它一直……”
  “它?”布拉德说,洋溢着热情的欣慰,“世界上最友善的狗。不用怕它。”
  “我并不是怕它。它在我的脚脖子上嗅来嗅去,快使我发疯了。”
  “塑料。”布拉德边说边轻笑着。
  “什么?”
  “塑料。在你的吊袜带上准有什么东西是塑料的。这条狗对塑料着迷。不知为什么,它总能嗅出塑料的味儿来。一定是食物里缺少些什么,虽然——老天在上——它吃得比我还好,一次它吞下了整个塑料烟盒。”
  “你能不能把狗拴在那边那棵树上?”陌生人说。
  “这年头我看见年轻人心里就有气!”布拉德说,“一个一个只是游手好闲,没有开拓进取的精神。你知道如果霍瑞斯·格瑞里活到今天会怎么说吗?”
  “它的鼻子是湿的,”陌生人说,并把脚挣开,但狗又不厌其烦地弓身凑上来,“停下,伙计!”
  “它的鼻子湿说明它很健康,”布拉德说,“搞塑料去,年轻人!这是格瑞里今天会说的。搞原子去,年轻人!”
  这狗又在探索陌生人吊袜带上塑料纽扣之所在。
  “滚!”陌生人吼道。
  “搞电子去,年轻人!”布拉德说,“不要说什么机遇难得,在这个国度,机遇正在挨家挨户敲门,想要进去。我年轻时,人们要上街去寻找机遇,牵着它的耳朵把它揪回来,如今——”
  “对不起,”陌生人说,心平气和。他合上书,站起来,从狗那里抽回脚,“我得走了。再见,先生。”他迅速穿过公园,找到另一条长凳,如释重负地坐下来,开始看书。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他猛地感到湿软的狗鼻子又嗅到了他的脚上。
  “哦——是你!”布拉德说着在他的身边坐下,“我刚才对你说塑料的什么来着?”他心满意足地环顾四周,“难怪你要移到这儿来,那边闷热,而且一点儿风都没有。”
  “如果我给这狗买个塑料烟盒,它会离开吗?”
  “好一个笑话,你真幽默。”布拉德说道,一脸的和气。突然他在陌生人的膝盖上一拍,“嘿,你该不是搞塑料的吧,啊?我一直在吹嘘什么塑料,说不定这是你的老本行。”
  “我的本行?”陌生人放下书干脆地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什么本行。自从我9岁那年,爱迪生在我家隔壁建立了实验室,并向我展示智力分析仪后,我一直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
  “爱迪生?”布拉德问,“是汤姆·爱迪生,大发明家吗?”
  “如果你想这样称呼他,就随你的便吧。”陌生人说。
  “如果我想这样称呼他?”布拉德放声大笑,“我确实想这样称呼他!电灯之父以及其他我并不知道的种种发明。”
  “如果你坚持以为电灯是他发明的,悉听尊便,这并没有什么害处。”陌生人继续看他的书。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布拉德有些好奇,“你想捉弄我吗?智力分析仪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说过。”陌生人说,“爱迪生先生和我发誓保守这一秘密。我从没告诉任何人,但爱迪生先生却违背誓言告诉了亨利·福特,而福特让他发誓不再告诉其他任何人——这是为人类着想。”
  布拉德听得入了迷。“嗯,这个智力分析仪,”他问道,“该是分析智力的吧?”
  “那是个电动搅乳器。”
  “别开玩笑了。”布拉德道。
  “也许说出来会好受些,”陌生人说道,“年复一年地把这个秘密憋在心里怪难受的。但是,我怎样确保它不会传开呢?”
  “我以君子的名誉担保。”布拉德向他保证。
  “我看再也没有比这更有力的保证了,是吗?”陌生人审慎地说。
  “没有比这更有力的保证了。”布拉德傲然道,“如有泄露,天诛地灭!”
  “很好。”陌生人向后一靠,闭上了双眼,好像在追忆往事,整整一分钟默不作声。布拉德恭敬地注视着他。
  “那是1879年秋的事了,”陌生人终于轻声开了腔,“在新泽西州一个叫门罗公园的村子里,我还是一个9岁的孩子。有一个我们大家都以为是术士的年轻人在我家隔壁建了一所实验室,里面火花飞溅,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在工作着。邻居的小孩都被警告离实验室远点儿,不要发出噪声,以免打扰那个术士。
  “我不是一下子就认识爱迪生的,但他那条叫斯帕克的狗和我混得很熟。那条狗很像你的这条,我们在周围打打闹闹,真的,先生,你的狗简直和斯帕克一模一样。”   “真的吗?”布拉德说,得意地笑起来。
  “绝无虚言。”陌生人答道,“有一天,我和斯帕克打闹着,一直闹到了爱迪生实验室的门口。接下来我只记得斯帕克一下子把我推进了门,我一屁股坐在实验室的地板上,抬头就看见了爱迪生先生本人!”
  “他一定生氣了。”布拉德幸灾乐祸地说。
  “我被吓住了,”陌生人说,“我以为我见到了撒旦本人。爱迪生耳朵上挂着电线,电线连在他膝上的一个小黑盒子上!我想溜出去,他却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让我坐下。
  “‘孩子,’爱迪生说,‘黎明前总是黑暗的,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好的,先生。’我答应道。
  “‘一年多来,孩子,’爱迪生对我说,‘我一直试图找到一种能在炽热的灯中经久不坏的灯丝。头发、弦线、木屑——都不起作用,因此当我试验另一种方案时,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以分散过多的精力。我组装了这个,’他说着,给我看那小黑盒子,‘我以为智力也是某种电能,所以我做了这个智力分析仪,它能起作用!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我的孩子,然而我并不认为有什么理由不让你知道,正是你们这一代人将在一个把人也能像橘子一样轻易分类的新的世纪中成长。’”
  “我不相信!”布拉德说。
  “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轰!”陌生人说,“那台智力分析仪还真管用,爱迪生已经在他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身上试过了,但没有告诉他们是干什么用的。人越是聪明,分析仪上的指针往右摆得就越厉害。我让他给我试了一下,指针只在原处颤动。但无论我有多蠢,在这个时候,我对世界做出了我的一份,也是唯一一份贡献,而且我未费吹灰之力。”
  “你怎么做的?”布拉德急切地想知道。
  “我说:‘爱迪生先生,我们在狗身上试试吧。’我希望你能看见我说这话时那条狗怎么折腾。斯帕克又吼又叫,挣扎着想出去,当它看到我们是认真的,它溜不掉时,就向智力分析仪扑过去,把它从爱迪生手中打落在地。但最终我们还是抓住了它。爱迪生把它按住,我把电线连在它的耳朵上。如非亲眼所见,你绝对不会相信指针清楚地划过刻度盘,远远超过刻度盘上一个小的红色铅笔做的记号!”
  “狗打破了纪录!”布拉德说。
  “‘爱迪生先生,’我问,‘那个红色记号是什么意思?’‘我的孩子,’爱迪生说,‘它意味着破纪录了,因为那红色记号是我的智力。’”
  “我就说它被摔坏了嘛。”布拉德说。
  陌生人严肃地说:“然而仪器没有被摔坏,没有,先生。爱迪生仔细检查了一遍,一切正常。当爱迪生告诉我这一点时,斯帕克发疯似的想冲出去,于是露了真相。”
  “怎么露的?”布拉德急于知道下文。
  “我们确实把它锁在里面了,明白吗?门上有三把锁——一副钩环,一个插销,还有专门的弹簧锁。那狗立起来,取下挂钩,拉开插销,当爱迪生阻止它时,它已把把手咬在了嘴里。”
  “这不可能!”布拉德说。
  “真的!”陌生人说道,两眼发光,“也正是那时,爱迪生让我看到了他不愧为一个伟大的科学家,他敢于面对现实,无论这现实是如何使人不舒服。
  “‘果然!’爱迪生对斯帕克说,‘人类最好的朋友,嗯?愚昧的动物,嗯?’斯帕克才有趣呢,它假装听不懂,它做着各种动作——挠挠痒,咬咬跳蚤,跑来跑去,对着耗子洞嚎叫——并不正视爱迪生的眼睛。
  “‘很舒服,是吧,斯帕克?’爱迪生说,‘让别人去为衣食操心,去建造住房吧,你则酣睡于火炉前,或者去追逐姑娘们,要么和男孩子们打闹,不用抵押财产,不用过问政治,不用打仗,不用工作,不用担心一切东西。只需要摇摇尾巴舔舔手,你们就会被照顾得很好。’‘爱迪生先生,’我说,‘你的意思是狗比人还聪明吗?’‘聪明?’爱迪生说,‘我可以告诉全世界,过去的一年我在忙些什么!我殚精竭虑地想发明电灯,好使狗们在夜里也能玩乐!’‘嘿,爱迪生先生,’斯帕克说,‘为何不——’”
  “住口!”布拉德吼道。
  “安静!”陌生人得意地叫道,“‘嘿,爱迪生先生,’斯帕克说,‘为何大家不保持沉默?沉默使大家千百年来心安理得,人犬互不相扰,免生是非。你把这一切忘掉,销毁智力分析仪,我会告诉你该用什么做灯丝的。’”
  “天方夜谭!”布拉德说道,他的脸色发紫。陌生人站起来,“我以君子的名誉担保,作为我保持沉默的报答,斯帕克告诉我一项证券情报,让我生活富足,不再为余生操劳。斯帕克最后的话是对爱迪生说的。‘试一试炭化棉线。’它说。后来它被一群在门外偷听的狗撕成了碎片。”陌生人解下吊袜带并递给布拉德的狗,“一点小小的敬意,先生,为您那位不幸的祖先。再见。”他把书夹在胳肢窝下扬长而去。
  (裴金超摘自豆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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