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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霍水。
我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很好听，从小到大，我都希望别人叫我霍霍或是水水。当我有了文化之后，晓得“祸水”二字是对女性某方面最高程度的肯定，周围的人也统统有了文化。
他们不叫我祸水，他们叫我水货。
1、
周与陆继承贵公子的所有恶习，冷血骄傲和自负。
他是A大的霸王，人人皆让他三分。
但凡这种眼睛长在头顶的人，据说都有良好家世。他的爷爷，曾经是政坛叱咤风云的人物，退休之后享受国家级干部待遇，配有专门司机、秘书和厨师。他的父亲，却是商界大佬，跺一跺脚，金融股市抖上一抖。
周与陆在家族庇佑下养成臭脾气，以为世上唯有自己最尊贵。他看不顺眼的人，请做好倒八辈子霉的准备。好在他这个人，常常表现得对世事不关心，如果他看你不顺眼，对不起，也许你可能真的很不顺眼。
这样的男生，通常是被一个普通的生命力像杂草一样顽强的女生收服的。她挑衅他的权威，她无视他富可敌国的家世，她指责他偏激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最后，他折服于灰姑娘的魅力，不可自拔。
这个女生，有时候叫杉菜，有时候叫楚雨荨，摆在古代，也许叫晴川。
我遇上周与陆的时候，他正驾着一辆颜色风骚的跑车停在高速公路上看风景。A大的学生，在周与陆面前都尽量表现得低调，低调到他根本无视你的存在。一如现下的我，几乎贴着高速公路的栏杆静悄悄经过。
即使我和我的脚踏车是如此突兀的出现在高速公路上。
我心里有点儿虚，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周与陆他没有驾照。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是目睹凶案发生的唯一目击证人。
最后时刻，我跨上脚踏车，回头看了一眼带墨镜的沉醉于风景的周与陆。
真巧，他正好也回过头来，墨镜上倒映出我小小的身影。
我抽一口凉气，死命踩着脚踏溜了。
周与陆的墨镜会黑到什么也看不见吗？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我只知道第二天传来周与陆无照驾驶被罚款的消息，听说还是被举报的。你们相信我是无辜的吗？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被带到周与陆面前，我居然一点儿没有意外。我还是有作为嫌疑人的自觉和醒悟的。他坐在篮球馆的看台上居高临下看着我，一只篮球在他手里滴溜溜地转。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当然我也不会以为他是在给我表演篮球绝技。
我不过是希望他能有包青天的明察秋毫。
“嘭！”
那只篮球十分准确地砸在我脸上，一行热血缓缓流下。生命力顽强的我像不倒翁一样晃了几下，居然没有昏倒。
事实证明，他和包青天的公正廉洁还是有差距的。
周与陆冷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你做好被惩罚的准备吧。”
这个人，根本不给我分辨的机会，一句话就将我打入地狱。他不管你有没有做过，只要他觉得是你做了，你便是毫无申诉余地。学校对他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年末他还被评为优秀干部。
他慢慢走过来，伸出一只脚，“先把我的鞋擦干净。”
黑色的光亮的皮鞋映出我苍白的面孔。我捏紧拳头，屈辱使我愤怒，凭什么有钱就可以如此嚣张？凭什么这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可以这样为所欲为？我抬起头，一字一句说，“第一，我没有举报你。第二，我不会擦鞋。”
然后我一脚踢过去，周与陆痛苦地捂住他的老二。
2、
我叫霍水。
我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很好听，从小到大，我都希望别人叫我霍霍或是水水。当我有了文化之后，晓得“祸水”二字是对女性某方面最高程度的肯定，周围的人也统统有了文化。
他们不叫我祸水，他们叫我水货。
我这个人，最懂得的就是审时度势。当然我也没有给周与陆的老二一脚，我不想活了吗？以上纯属霍水同学的个人YY。
其实周与陆在女生之间还是很受欢迎的。女生最自豪的有两件事，一是一个坏男人因为爱上她而变好；一是一个好男人因为爱上她而变坏。
A大有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却没有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周与陆，是坏男人中的战斗机。曾经有个女生，因为周与陆随手丢了她送上的情书和蛋糕——偶像剧里的发展，践踏了女生真心的男生被女生拿蛋糕一把扣在脸上，从此男生对这个勇敢的女生上了心。
那个女生确实也这么做了。后来，她退学了。
所以我想，如果我给周与陆的老二一脚，他很有可能割了我的咪咪。
于是我蹲下去，拿一张湿巾将周与陆的皮鞋擦干净了。我没有觉得屈辱，这是生存的一种方式，叫能屈能伸，也叫忍辱负重。我可能会遭到孤立，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时间交朋友。我只有一个叫菜菜的毛绒娃娃，不管生活如何艰难，永远龇牙咧嘴地笑。
但我还是和周与陆说，“我没有举报你。”
周与陆的耳朵和旁人不一样，有选择性过滤功能。他把另一只脚伸过来说，“擦鞋。”
早上刷牙的时候，掉了一颗牙，大门牙，说话漏风，像蛀牙的孩子。再照镜子，好像鼻子也被砸塌了。
牙医给我补牙，看到我脸上的淤青，苦口婆心劝，“是不是家庭暴力？记得拍X光做证据，报警。”
我嘴巴打了麻药，说话不利索，“和……男朋友……接吻撞的……”
真巧，周与陆在隔壁洗牙。
我在门口碰到他。他是专门等我来着，就为了嚣张地放句狠话，“霍水同学，你的惩罚又升级了。”
谢谢叫我霍水。
事实上我已经领教过了。游泳课上衣服不见不得不穿着泳装走回家；高空有臭水袋砸在身上变成落汤鸡；楼梯上有香蕉皮，一直滚到走廊里；饭菜里永远有不知名的昆虫。我想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定非常强大，我觉得周与陆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居然有女生为我打抱不平，气冲冲去和周与陆理论，天知道我和她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她的下场一定不太好吧？因为她没有拿到看重的考研的名额，活该，我心里是暗爽的。周与陆知道蛇打三寸。 我的麻药还没有褪尽，有点迟缓地说，“我……我……开玩笑的……”
他忽然凑近我，一张脸在瞳孔中放大，“你别给我装任我揉捏的主儿，我知道你心里恨死我了。你的自尊你的面子在所有人面前丢光了，没有人对你伸出援手。可是你不敢反抗，你们都不敢，因为我有个有钱有势的老爹。”
开玩笑，你要别人反抗就下手轻点，一下手狠了把别人打死了谁还敢再接再厉？我不会反抗，我会的是反击，有勇无谋的人才会跑到周与陆面前大吼大叫。
3、
我把口罩拉下来问他，“今天……要不要……擦鞋？”
他的表情比吞了一只苍蝇还精彩。
这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别人看低你，你要把姿态放得更低，低到人觉得你脑子有毛病。
这时有人喊我，“霍水。”我的人生真是精彩啊，前男友都出现了，在牙医诊所这种地方遇到前男友的概率居然这么高。我警惕地看了周与陆一眼，当初是我甩了欧普，他不会是周与陆请过来泼我硫酸的吧？
我虽然心理承受能力强，但我不确定皮肤的承受能力有没有同样的强度。
“你和我分手就是因为他吗？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说要交往的是你，说要分手的也是你。这个人哪里比得上我--”
请原谅他，不是一个学校的，他不认识周与陆。我并不是刻意制造误会，周与陆不过是同我站得近了一些。当我僵硬的嘴巴好不容易又能说几个字的时候，欧普已经将周与陆比低到脚底下。
“他是周与陆。”
欧普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吞了十只苍蝇的表情。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苍蝇的感受。
“水货，你好本事。”他不敢看周与陆的眼睛，扬长而去。
不带先霍水再水货的，得尊重名字的专一性。
我也有点不敢看周与陆的眼睛，我能不能把口罩戴眼睛上？我觉得以周与陆的聪明才智应该能看出刚刚我一直处于被动的境况中。
“我不打女人。”
周与陆刚刚说完，“啪”一声，我迎面就被扇了一巴掌。周大爷，这句话其实是个暗号吧？
洋妞的巴掌十分大，我眼冒金光，她的中文很流利，霹雳巴拉说，“周与陆你刚刚和我分手就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亏我以为你承受了家中压力不得不作出那样的决定！好在我收了你父亲的支票，不然真是亏大了。”
不愧是洋妞，短短几句话就讲尽了和豪门公子交往的辛酸苦辣。待得洋妞和欧普一样扬长而去，我和周与陆在诊所门口默不作声站着，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我又有一种案发现场唯一目击证人的感觉。
我觉着我得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好巧哦，你也分手了。”他霍然转头看向我，我连忙摆手，“我一点没有嘲笑讽刺的意思。”
他捏住我的鼻子--为什么要捏我的鼻子？耍狠不是因为要捏下巴吗？“你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事实上周与陆和洋妞分手已经不是秘闻。传闻中周家家教甚严，周大佬不喜洋人做媳妇，逼得周与陆和洋妞分手，期间不乏渲染周与陆和洋妞的痴情挣扎。可是看这样子，离至死不渝还远了点。
周与陆看起来有点落寞，我强烈表示一定保守秘密。
4、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以前我在这家高级西餐厅做周末小厨的时候，从来没有碰到过周与陆。自打我和他扯上关系后，我碰见他的频率就直线上升了。但是周大爷，你不能因为我撞见过你和洋妞的爱恨情仇就对着我倒苦水。
他当然是喝醉了，不然骄傲如他，哪里会拉着我的手不放？
我不敢搭腔，专注地试图把手抽出来。
“你们都怕我父亲，其实我也怕他。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我总是试图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一旦他发号施令我又不会不服从。”
敢情你心里想的是你爹不是洋妞啊。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有点身心不健全。想想全世界多少富贵少爷小姐都这样，他应该感到群众基础浓厚。
“啪”
结果我用力过猛，把他的手甩在桌角上。最近我一听到这种声音就有点神经过敏，总觉着是什么东西砸过来了。事实证明我也没有多虑，周与陆拇指上的一玉扳指，被砸碎了。我差点吓尿了，周与陆一男生不会无缘无故戴一扳指，说明这玉扳指要么是传家宝要么是传家宝。
这下我不是嫌疑人了，我是凶手。
周与陆喝醉了，这是很重要的一点。杀人灭口我没有那样的魄力的。
痛定思痛后，我把周与陆带回了家里。他脚上一点使不上力，我几乎是半扶半抬，累得像条狗。我把他安置在沙发里，自己溜出去偷龙转凤。周与陆的玉扳指，我琢磨着至少值个十万八万的，地摊货是混不过去的。
于是花了八百块买了个成色乍一看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的玉扳指。
意外一直有。
周与陆醒了，满屋子找水喝，我还没有来得及把玉扳指套在他指头上。
我呆呆站在门口，同时迅速把玉扳指塞口袋里。
“这是你家啊。”
“噢，是的。”
“你把我弄回来的？”
“噢，是的。”
他终于找到一罐酸奶，咕噜噜喝光了说，“床借我睡一下，我和你的事一笔勾销。”
“噢，好。”
等他盖着我的皮卡丘小被被肆无忌惮睡着了之后，我才反应自己不知不觉出卖了我的床。大家都说再可恶的人睡着之后都是天使面孔，放屁，周与陆睡着之后仍然是恶魔的样子。我悄悄把玉扳指往他拇指上套。
悲剧又发生了，TMD套不上，老娘一个晚上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我涂了点橄榄油，一使劲，终于给套上去了。有点紧，周与陆不舒服地皱眉，手一缩，我扑倒在他的胸膛上。他撑起眼皮子，迷迷糊糊地说，“你这水货在干嘛啊？”
我有节奏地拍他的胸膛，唱，“乖宝宝，宝宝乖，一觉睡到大天亮……”于是周与陆的眼皮子又合上了。我吓出一身冷汗。 5、
其实欧普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我确实是因为周与陆同他分手。
我喜欢周与陆。
他既没有对我笑过，也没有在我绝望地时候给过我什么温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也许我能感受到他的孤单，就像我一样，一个人吃饭，一个走路，一个人逛街。我是一个人的孤单，他是人群中的孤单。
英雄惜英雄？夸张了……
我答应和欧普交往的时候，看到周与陆在操场的篮球架下亲吻一个女孩子。我有点受刺激，暗恋的女孩子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导自演，情绪闹翻了天也是一个人的惆怅。我和欧普分手的时候，周与陆刚刚和洋妞分手，我于是也顺应时事了。
可能还有点小期待。
我睡在沙发里，早上闹钟把我吵醒，周与陆已经不在了。他放了一个鸡蛋在盘子里，摸上去还是热乎乎的。有一股暖流流过我的任督二脉，我就在这样的感动中一口咬下去。
“彭”
这颗鸡蛋炸开了。没有熟的蛋黄溅得到处都是，我嘴上烫起了一个大泡。
TMD，兵不厌诈啊。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清洗屋子，然后发现我的菜菜不见了。我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周与陆醉醺醺的样子，他不会是为了深入敌方内部假装喝醉吧？如果是真的，那他还上什么学啊，他应该去好莱坞拍戏啊。
可我的菜菜确实不见了，在周与陆睡过我的床之后。
每个人都有底线，我的底线是毛绒玩具菜菜。在爸爸妈妈过世之后，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管多想掐死周与陆，我都告诉自己要冷静。如果我使用暴力，菜菜将死无全尸。
本来我还是有点气势的，想着好歹收留他一个晚上，他该知道知恩图报。但我在篮球馆找到他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热胀冷缩了，这玩意箍得大拇指一直疼，你们帮我拔下来。”
我就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了。那个玉扳指的真相要是曝出来，足够叫我倾家荡产。篮球队的队员上去帮忙，周与陆疼得哇哇叫，干脆说，“停停停，干脆找个东西直接砸断，反正地摊货，才八块钱。”
八块钱……我没有听错吧……八块钱……你一个富二代戴个八块钱的玉扳指你羞不羞愧啊？
不不不，现在不止了，你们不能砸烂我的八百块！他们真的找了块石头，眼见就要砸下去，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手掌覆在周与陆的手背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都在刹那间完成。
“嘭”
最近，我听这个声音真是听得太多了。我不疼，我有种保护了国家财产的感觉。那个拿石头的篮球队员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解释，“我不是砸你啊……我真不知道你会冲出来……我我我……”
他大约怕废了我的手要负责。
我看了周与陆一眼，他也正看着我，我的手还覆在他的手背上。我不是故意长时间揩油，我就是手上无力抬不起来了。我感觉那一下子好像把我的手和周与陆的手粘在一块儿了。我解释道，“我以为他们要砸你手来着……”
说着说着好像觉得这个谎言有点儿过了，美女救英雄也不大适合我。
“我很喜欢这个玉扳指，我帮你拿下来，你别砸碎它，八块钱也是钱啊。”
周与陆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神经病。”
6、
周与陆骂人，表示心情不爽，我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等了一会儿，脸上是我熟悉的不耐烦的表情，“你倒是拿啊，要是弄疼了我你自己看着办。”
我傻傻愣着，后知后觉听出他是同意把扳指送给我了。顿时欢天喜地，那可是八百块大洋啊，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比天上白掉了八百块还让人乐呵。我在化妆包里翻了橄榄油抹进去，转啊转的把扳指转下来了。
但我也是挺有原则一姑娘，不白拿人家东西。我掏了八块钱塞给周与陆，“算我跟你买的。”
我有没有说过周与陆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买我还不卖呢。”他冷笑一声，劈手就把我到手的八百块夺了去，听他不清不楚又嘀咕了句什么。我当然没有胆子要求他再嘀咕一遍。他和他的亲卫队浩浩荡荡聚到一块儿，看样子是要忽略我的存在来场篮球赛。
我终于想起来找周与陆的初衷了。
现在的事实是，昨天夜里，我和周与陆的恩怨一笔勾销。而刚刚，我好像又有使他看不顺眼的趋势。我在圈子外面小声的低声下气说，“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菜菜？”
压根儿没人注意到我在说话。
我上前扯了扯周与陆的衣角，他恶狠狠转过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昨天睡在我的床上有没有看到我的毛绒玩具--龇牙咧嘴笑的菜菜？”我想我的声音可能有点儿大了，整个篮球馆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盯着我看。我被看得有点虚，刚刚的话里，没有传达什么叫人误会的讯息吧？
周与陆清喉咙，咳嗽，双颊有可疑的红晕。他的表情有点尴尬，但声音很有气势，“没有，我没有看到。”
他说没有，虽然我不相信，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因为他是周与陆。
晚上大课结束后，我抱着书包跟在他后面，是跟，不是跟踪。大家拿佩服的眼神看我，我虚虚摆出一个应付大众的微笑。周与陆在前面大摇大摆，他买了一杯酸梅汤，坐在学校图书馆的台阶上慢慢啜饮。
其实我是顾忌他的面子，瞧着周围没什么人，像个小媳妇似的开口，“那个菜菜……是我对我很重要的人……拜托还给我……”
他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像个流氓，斩钉截铁，“我没拿。”
老实说，周与陆这样的态度给了我一点继续索要的勇气。当时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他难道是鬼吗？我腹诽得越激烈，面上就越谦卑，甚至朝他鞠了一躬，“请还给我。”
他把眼睛眯起来，这是发怒前兆，我连忙后退，但酸梅汤还是泼了大半在身上，“我说没拿就没拿，一个破娃娃值几个钱，我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他气冲冲走掉，愤怒的样子几乎让我以为冤枉了他。
我如此笃定菜菜在他手里，因为有听到他打电话，虽然只有半句，但我肯定他口中的破娃娃就是我的菜菜。他触到了我的底线，我正式拉开了和周与陆的战争。有时候我会想，这是不是也是喜欢的一种方式？ 笨拙地表达……
7、
我曾经叫人拍下我给周与陆擦鞋的画面。
这叫留一手。
照片里的少年高高在上，我蹲在地上，佝偻着身躯，这样的画面不管是流到网上还是寄给周与陆的父亲，他都逃脱不了被谴责的命运。当然了，不管是放到网上还是寄给他的父亲，我都做不出来。
我拿着照片去威胁周与陆。
没想到我俩还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时候，周与陆打来电话，暂且忽略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你这水货，到篮球馆来一下。”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威胁计划暴露了，有点怯场。我还是去了，如果我不去，周与陆大约会叫两个汉子把我抬过去。
篮球馆就他一个人“嘭嘭嘭”拍着球。他每拍一下我心里就抖一下，没办法，近来对“嘭”的声音十分敏感。
周与陆说，“近来我心中十分不爽--”
不关我的事吧……
“我想大约是欠了你的情没有还的缘故--”
别客气，您随意……
“我一直都知道不是你举报我无照驾驶，我不过是利用你做幌子暗中揪出那个人。你倒也真心实意帮了我两次，所以我打算送你一个礼物--”
我擦。
那就将菜菜还给我啊。
我完全没有想到周与陆自说自话之后会是这样的动作。他拥抱了我，我贴着他的胸膛，呼吸急促，四肢无法动弹。喂喂喂，不会是采取柔情攻势想拿回照片吧？无论我的内心如何奔腾着千军万马，我的口中都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我在你家里看到，只有一支牙刷，一个茶杯，一双筷子，一个游戏手柄。我想你一定是比我还要孤单的人，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送你一个拥抱。你这水货，曾经叫我觉得温暖，如今我也给你同样的温暖。”
今天是我的生日？看来他真的是听说的。
我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并不没有清高到只要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礼物，给我一颗钻石或是一叠钞票之类的我也不会觉得侮辱了自个儿。他要是觉得生日不适合送这类俗气的礼物，可以赶着国庆、圣诞送……
但周与陆已经很潇洒地走出去，并且警告我，“在我走出去之前不许回头。”
是不是他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我心里涌起小小的感动，以及暖暖的什么东西，大片大片充满了心房。
我记得，每当我周与陆给我感动的时候，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
靠，我的钥匙不见了！
8、
我已经联想到周与陆偷了钥匙在我家中扫荡的模样。他会不会掀了我的屋顶？还是淹了我的地板？亦或是在我的床上泼油漆？他干得出来，他统统干得出来！我把脚踏车踩得跟风火轮似，我要替天行道，消灭这个坏蛋！
我要把照片摔在他的脸上！我要去他的父亲面前戳穿他乖宝宝的假面！如果动不了他，我就给主席写电报！
果然周与陆的车停在我屋子门口。屋里静悄悄的，瞧不出有什么动静。我知道第几扇窗户没有关紧，偷偷爬进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当然，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为这种事洋洋得意……
周与陆鬼鬼祟祟在卧室里。
他把菜菜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轻轻放在我的床上，然后他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语气不爽地骂，“不是说洗得一点污渍都看不出来吗？怎么上面还是能看见我的口水？什么，哪里是心理作用？明明有浅浅的痕迹……”
我呆了一呆。
敢情周与陆抱着我的菜菜睡觉然后流了一滩口水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拿去洗了？
我想我没有什么时候的心情比现在更好。
周与陆转到客厅，我急忙躲进卫生间。
他拿了一个鸡蛋放进微波炉打了一下。首先我并不介意他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吃这里的鸡蛋；其次我很想告诉他，鸡蛋不能放进微波炉里。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我出来阻止他，他一定会觉得很没有面子。
嘴上烫一个泡和丢面子，周与陆一定觉得前者更能接受。
他取出热好的鸡蛋，剥了壳，一口咬下去。
“嘭”
鸡蛋炸开，声音很美妙，周与陆嘴上起泡了。
我忽然想起，那天早上，他确实是留了一个鸡蛋给我做早餐。我们不能因为周大少贫瘠的日常生活知识，就冤枉他兵不厌诈。
所以，周与陆，如果我继续给你温暖，你会以身相许吗？亦或者，你给我温暖，我来以身相许……
--完--
我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很好听，从小到大，我都希望别人叫我霍霍或是水水。当我有了文化之后，晓得“祸水”二字是对女性某方面最高程度的肯定，周围的人也统统有了文化。
他们不叫我祸水，他们叫我水货。
1、
周与陆继承贵公子的所有恶习，冷血骄傲和自负。
他是A大的霸王，人人皆让他三分。
但凡这种眼睛长在头顶的人，据说都有良好家世。他的爷爷，曾经是政坛叱咤风云的人物，退休之后享受国家级干部待遇，配有专门司机、秘书和厨师。他的父亲，却是商界大佬，跺一跺脚，金融股市抖上一抖。
周与陆在家族庇佑下养成臭脾气，以为世上唯有自己最尊贵。他看不顺眼的人，请做好倒八辈子霉的准备。好在他这个人，常常表现得对世事不关心，如果他看你不顺眼，对不起，也许你可能真的很不顺眼。
这样的男生，通常是被一个普通的生命力像杂草一样顽强的女生收服的。她挑衅他的权威，她无视他富可敌国的家世，她指责他偏激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最后，他折服于灰姑娘的魅力，不可自拔。
这个女生，有时候叫杉菜，有时候叫楚雨荨，摆在古代，也许叫晴川。
我遇上周与陆的时候，他正驾着一辆颜色风骚的跑车停在高速公路上看风景。A大的学生，在周与陆面前都尽量表现得低调，低调到他根本无视你的存在。一如现下的我，几乎贴着高速公路的栏杆静悄悄经过。
即使我和我的脚踏车是如此突兀的出现在高速公路上。
我心里有点儿虚，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周与陆他没有驾照。这种感觉就像自己是目睹凶案发生的唯一目击证人。
最后时刻，我跨上脚踏车，回头看了一眼带墨镜的沉醉于风景的周与陆。
真巧，他正好也回过头来，墨镜上倒映出我小小的身影。
我抽一口凉气，死命踩着脚踏溜了。
周与陆的墨镜会黑到什么也看不见吗？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我只知道第二天传来周与陆无照驾驶被罚款的消息，听说还是被举报的。你们相信我是无辜的吗？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被带到周与陆面前，我居然一点儿没有意外。我还是有作为嫌疑人的自觉和醒悟的。他坐在篮球馆的看台上居高临下看着我，一只篮球在他手里滴溜溜地转。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当然我也不会以为他是在给我表演篮球绝技。
我不过是希望他能有包青天的明察秋毫。
“嘭！”
那只篮球十分准确地砸在我脸上，一行热血缓缓流下。生命力顽强的我像不倒翁一样晃了几下，居然没有昏倒。
事实证明，他和包青天的公正廉洁还是有差距的。
周与陆冷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你做好被惩罚的准备吧。”
这个人，根本不给我分辨的机会，一句话就将我打入地狱。他不管你有没有做过，只要他觉得是你做了，你便是毫无申诉余地。学校对他的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年末他还被评为优秀干部。
他慢慢走过来，伸出一只脚，“先把我的鞋擦干净。”
黑色的光亮的皮鞋映出我苍白的面孔。我捏紧拳头，屈辱使我愤怒，凭什么有钱就可以如此嚣张？凭什么这个一无是处的二世祖可以这样为所欲为？我抬起头，一字一句说，“第一，我没有举报你。第二，我不会擦鞋。”
然后我一脚踢过去，周与陆痛苦地捂住他的老二。
2、
我叫霍水。
我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很好听，从小到大，我都希望别人叫我霍霍或是水水。当我有了文化之后，晓得“祸水”二字是对女性某方面最高程度的肯定，周围的人也统统有了文化。
他们不叫我祸水，他们叫我水货。
我这个人，最懂得的就是审时度势。当然我也没有给周与陆的老二一脚，我不想活了吗？以上纯属霍水同学的个人YY。
其实周与陆在女生之间还是很受欢迎的。女生最自豪的有两件事，一是一个坏男人因为爱上她而变好；一是一个好男人因为爱上她而变坏。
A大有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却没有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周与陆，是坏男人中的战斗机。曾经有个女生，因为周与陆随手丢了她送上的情书和蛋糕——偶像剧里的发展，践踏了女生真心的男生被女生拿蛋糕一把扣在脸上，从此男生对这个勇敢的女生上了心。
那个女生确实也这么做了。后来，她退学了。
所以我想，如果我给周与陆的老二一脚，他很有可能割了我的咪咪。
于是我蹲下去，拿一张湿巾将周与陆的皮鞋擦干净了。我没有觉得屈辱，这是生存的一种方式，叫能屈能伸，也叫忍辱负重。我可能会遭到孤立，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有时间交朋友。我只有一个叫菜菜的毛绒娃娃，不管生活如何艰难，永远龇牙咧嘴地笑。
但我还是和周与陆说，“我没有举报你。”
周与陆的耳朵和旁人不一样，有选择性过滤功能。他把另一只脚伸过来说，“擦鞋。”
早上刷牙的时候，掉了一颗牙，大门牙，说话漏风，像蛀牙的孩子。再照镜子，好像鼻子也被砸塌了。
牙医给我补牙，看到我脸上的淤青，苦口婆心劝，“是不是家庭暴力？记得拍X光做证据，报警。”
我嘴巴打了麻药，说话不利索，“和……男朋友……接吻撞的……”
真巧，周与陆在隔壁洗牙。
我在门口碰到他。他是专门等我来着，就为了嚣张地放句狠话，“霍水同学，你的惩罚又升级了。”
谢谢叫我霍水。
事实上我已经领教过了。游泳课上衣服不见不得不穿着泳装走回家；高空有臭水袋砸在身上变成落汤鸡；楼梯上有香蕉皮，一直滚到走廊里；饭菜里永远有不知名的昆虫。我想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定非常强大，我觉得周与陆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居然有女生为我打抱不平，气冲冲去和周与陆理论，天知道我和她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她的下场一定不太好吧？因为她没有拿到看重的考研的名额，活该，我心里是暗爽的。周与陆知道蛇打三寸。 我的麻药还没有褪尽，有点迟缓地说，“我……我……开玩笑的……”
他忽然凑近我，一张脸在瞳孔中放大，“你别给我装任我揉捏的主儿，我知道你心里恨死我了。你的自尊你的面子在所有人面前丢光了，没有人对你伸出援手。可是你不敢反抗，你们都不敢，因为我有个有钱有势的老爹。”
开玩笑，你要别人反抗就下手轻点，一下手狠了把别人打死了谁还敢再接再厉？我不会反抗，我会的是反击，有勇无谋的人才会跑到周与陆面前大吼大叫。
3、
我把口罩拉下来问他，“今天……要不要……擦鞋？”
他的表情比吞了一只苍蝇还精彩。
这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别人看低你，你要把姿态放得更低，低到人觉得你脑子有毛病。
这时有人喊我，“霍水。”我的人生真是精彩啊，前男友都出现了，在牙医诊所这种地方遇到前男友的概率居然这么高。我警惕地看了周与陆一眼，当初是我甩了欧普，他不会是周与陆请过来泼我硫酸的吧？
我虽然心理承受能力强，但我不确定皮肤的承受能力有没有同样的强度。
“你和我分手就是因为他吗？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说要交往的是你，说要分手的也是你。这个人哪里比得上我--”
请原谅他，不是一个学校的，他不认识周与陆。我并不是刻意制造误会，周与陆不过是同我站得近了一些。当我僵硬的嘴巴好不容易又能说几个字的时候，欧普已经将周与陆比低到脚底下。
“他是周与陆。”
欧普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吞了十只苍蝇的表情。对不起，我没有想过苍蝇的感受。
“水货，你好本事。”他不敢看周与陆的眼睛，扬长而去。
不带先霍水再水货的，得尊重名字的专一性。
我也有点不敢看周与陆的眼睛，我能不能把口罩戴眼睛上？我觉得以周与陆的聪明才智应该能看出刚刚我一直处于被动的境况中。
“我不打女人。”
周与陆刚刚说完，“啪”一声，我迎面就被扇了一巴掌。周大爷，这句话其实是个暗号吧？
洋妞的巴掌十分大，我眼冒金光，她的中文很流利，霹雳巴拉说，“周与陆你刚刚和我分手就和别的女人勾搭上。亏我以为你承受了家中压力不得不作出那样的决定！好在我收了你父亲的支票，不然真是亏大了。”
不愧是洋妞，短短几句话就讲尽了和豪门公子交往的辛酸苦辣。待得洋妞和欧普一样扬长而去，我和周与陆在诊所门口默不作声站着，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我又有一种案发现场唯一目击证人的感觉。
我觉着我得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好巧哦，你也分手了。”他霍然转头看向我，我连忙摆手，“我一点没有嘲笑讽刺的意思。”
他捏住我的鼻子--为什么要捏我的鼻子？耍狠不是因为要捏下巴吗？“你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事实上周与陆和洋妞分手已经不是秘闻。传闻中周家家教甚严，周大佬不喜洋人做媳妇，逼得周与陆和洋妞分手，期间不乏渲染周与陆和洋妞的痴情挣扎。可是看这样子，离至死不渝还远了点。
周与陆看起来有点落寞，我强烈表示一定保守秘密。
4、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以前我在这家高级西餐厅做周末小厨的时候，从来没有碰到过周与陆。自打我和他扯上关系后，我碰见他的频率就直线上升了。但是周大爷，你不能因为我撞见过你和洋妞的爱恨情仇就对着我倒苦水。
他当然是喝醉了，不然骄傲如他，哪里会拉着我的手不放？
我不敢搭腔，专注地试图把手抽出来。
“你们都怕我父亲，其实我也怕他。在他面前，我永远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我总是试图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一旦他发号施令我又不会不服从。”
敢情你心里想的是你爹不是洋妞啊。没有什么好难过的，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有点身心不健全。想想全世界多少富贵少爷小姐都这样，他应该感到群众基础浓厚。
“啪”
结果我用力过猛，把他的手甩在桌角上。最近我一听到这种声音就有点神经过敏，总觉着是什么东西砸过来了。事实证明我也没有多虑，周与陆拇指上的一玉扳指，被砸碎了。我差点吓尿了，周与陆一男生不会无缘无故戴一扳指，说明这玉扳指要么是传家宝要么是传家宝。
这下我不是嫌疑人了，我是凶手。
周与陆喝醉了，这是很重要的一点。杀人灭口我没有那样的魄力的。
痛定思痛后，我把周与陆带回了家里。他脚上一点使不上力，我几乎是半扶半抬，累得像条狗。我把他安置在沙发里，自己溜出去偷龙转凤。周与陆的玉扳指，我琢磨着至少值个十万八万的，地摊货是混不过去的。
于是花了八百块买了个成色乍一看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的玉扳指。
意外一直有。
周与陆醒了，满屋子找水喝，我还没有来得及把玉扳指套在他指头上。
我呆呆站在门口，同时迅速把玉扳指塞口袋里。
“这是你家啊。”
“噢，是的。”
“你把我弄回来的？”
“噢，是的。”
他终于找到一罐酸奶，咕噜噜喝光了说，“床借我睡一下，我和你的事一笔勾销。”
“噢，好。”
等他盖着我的皮卡丘小被被肆无忌惮睡着了之后，我才反应自己不知不觉出卖了我的床。大家都说再可恶的人睡着之后都是天使面孔，放屁，周与陆睡着之后仍然是恶魔的样子。我悄悄把玉扳指往他拇指上套。
悲剧又发生了，TMD套不上，老娘一个晚上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我涂了点橄榄油，一使劲，终于给套上去了。有点紧，周与陆不舒服地皱眉，手一缩，我扑倒在他的胸膛上。他撑起眼皮子，迷迷糊糊地说，“你这水货在干嘛啊？”
我有节奏地拍他的胸膛，唱，“乖宝宝，宝宝乖，一觉睡到大天亮……”于是周与陆的眼皮子又合上了。我吓出一身冷汗。 5、
其实欧普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我确实是因为周与陆同他分手。
我喜欢周与陆。
他既没有对我笑过，也没有在我绝望地时候给过我什么温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也许我能感受到他的孤单，就像我一样，一个人吃饭，一个走路，一个人逛街。我是一个人的孤单，他是人群中的孤单。
英雄惜英雄？夸张了……
我答应和欧普交往的时候，看到周与陆在操场的篮球架下亲吻一个女孩子。我有点受刺激，暗恋的女孩子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导自演，情绪闹翻了天也是一个人的惆怅。我和欧普分手的时候，周与陆刚刚和洋妞分手，我于是也顺应时事了。
可能还有点小期待。
我睡在沙发里，早上闹钟把我吵醒，周与陆已经不在了。他放了一个鸡蛋在盘子里，摸上去还是热乎乎的。有一股暖流流过我的任督二脉，我就在这样的感动中一口咬下去。
“彭”
这颗鸡蛋炸开了。没有熟的蛋黄溅得到处都是，我嘴上烫起了一个大泡。
TMD，兵不厌诈啊。
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清洗屋子，然后发现我的菜菜不见了。我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周与陆醉醺醺的样子，他不会是为了深入敌方内部假装喝醉吧？如果是真的，那他还上什么学啊，他应该去好莱坞拍戏啊。
可我的菜菜确实不见了，在周与陆睡过我的床之后。
每个人都有底线，我的底线是毛绒玩具菜菜。在爸爸妈妈过世之后，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不管多想掐死周与陆，我都告诉自己要冷静。如果我使用暴力，菜菜将死无全尸。
本来我还是有点气势的，想着好歹收留他一个晚上，他该知道知恩图报。但我在篮球馆找到他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热胀冷缩了，这玩意箍得大拇指一直疼，你们帮我拔下来。”
我就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了。那个玉扳指的真相要是曝出来，足够叫我倾家荡产。篮球队的队员上去帮忙，周与陆疼得哇哇叫，干脆说，“停停停，干脆找个东西直接砸断，反正地摊货，才八块钱。”
八块钱……我没有听错吧……八块钱……你一个富二代戴个八块钱的玉扳指你羞不羞愧啊？
不不不，现在不止了，你们不能砸烂我的八百块！他们真的找了块石头，眼见就要砸下去，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手掌覆在周与陆的手背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都在刹那间完成。
“嘭”
最近，我听这个声音真是听得太多了。我不疼，我有种保护了国家财产的感觉。那个拿石头的篮球队员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解释，“我不是砸你啊……我真不知道你会冲出来……我我我……”
他大约怕废了我的手要负责。
我看了周与陆一眼，他也正看着我，我的手还覆在他的手背上。我不是故意长时间揩油，我就是手上无力抬不起来了。我感觉那一下子好像把我的手和周与陆的手粘在一块儿了。我解释道，“我以为他们要砸你手来着……”
说着说着好像觉得这个谎言有点儿过了，美女救英雄也不大适合我。
“我很喜欢这个玉扳指，我帮你拿下来，你别砸碎它，八块钱也是钱啊。”
周与陆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神经病。”
6、
周与陆骂人，表示心情不爽，我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等了一会儿，脸上是我熟悉的不耐烦的表情，“你倒是拿啊，要是弄疼了我你自己看着办。”
我傻傻愣着，后知后觉听出他是同意把扳指送给我了。顿时欢天喜地，那可是八百块大洋啊，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比天上白掉了八百块还让人乐呵。我在化妆包里翻了橄榄油抹进去，转啊转的把扳指转下来了。
但我也是挺有原则一姑娘，不白拿人家东西。我掏了八块钱塞给周与陆，“算我跟你买的。”
我有没有说过周与陆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买我还不卖呢。”他冷笑一声，劈手就把我到手的八百块夺了去，听他不清不楚又嘀咕了句什么。我当然没有胆子要求他再嘀咕一遍。他和他的亲卫队浩浩荡荡聚到一块儿，看样子是要忽略我的存在来场篮球赛。
我终于想起来找周与陆的初衷了。
现在的事实是，昨天夜里，我和周与陆的恩怨一笔勾销。而刚刚，我好像又有使他看不顺眼的趋势。我在圈子外面小声的低声下气说，“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菜菜？”
压根儿没人注意到我在说话。
我上前扯了扯周与陆的衣角，他恶狠狠转过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昨天睡在我的床上有没有看到我的毛绒玩具--龇牙咧嘴笑的菜菜？”我想我的声音可能有点儿大了，整个篮球馆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盯着我看。我被看得有点虚，刚刚的话里，没有传达什么叫人误会的讯息吧？
周与陆清喉咙，咳嗽，双颊有可疑的红晕。他的表情有点尴尬，但声音很有气势，“没有，我没有看到。”
他说没有，虽然我不相信，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因为他是周与陆。
晚上大课结束后，我抱着书包跟在他后面，是跟，不是跟踪。大家拿佩服的眼神看我，我虚虚摆出一个应付大众的微笑。周与陆在前面大摇大摆，他买了一杯酸梅汤，坐在学校图书馆的台阶上慢慢啜饮。
其实我是顾忌他的面子，瞧着周围没什么人，像个小媳妇似的开口，“那个菜菜……是我对我很重要的人……拜托还给我……”
他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像个流氓，斩钉截铁，“我没拿。”
老实说，周与陆这样的态度给了我一点继续索要的勇气。当时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他难道是鬼吗？我腹诽得越激烈，面上就越谦卑，甚至朝他鞠了一躬，“请还给我。”
他把眼睛眯起来，这是发怒前兆，我连忙后退，但酸梅汤还是泼了大半在身上，“我说没拿就没拿，一个破娃娃值几个钱，我要那玩意儿有什么用？”他气冲冲走掉，愤怒的样子几乎让我以为冤枉了他。
我如此笃定菜菜在他手里，因为有听到他打电话，虽然只有半句，但我肯定他口中的破娃娃就是我的菜菜。他触到了我的底线，我正式拉开了和周与陆的战争。有时候我会想，这是不是也是喜欢的一种方式？ 笨拙地表达……
7、
我曾经叫人拍下我给周与陆擦鞋的画面。
这叫留一手。
照片里的少年高高在上，我蹲在地上，佝偻着身躯，这样的画面不管是流到网上还是寄给周与陆的父亲，他都逃脱不了被谴责的命运。当然了，不管是放到网上还是寄给他的父亲，我都做不出来。
我拿着照片去威胁周与陆。
没想到我俩还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时候，周与陆打来电话，暂且忽略他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你这水货，到篮球馆来一下。”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威胁计划暴露了，有点怯场。我还是去了，如果我不去，周与陆大约会叫两个汉子把我抬过去。
篮球馆就他一个人“嘭嘭嘭”拍着球。他每拍一下我心里就抖一下，没办法，近来对“嘭”的声音十分敏感。
周与陆说，“近来我心中十分不爽--”
不关我的事吧……
“我想大约是欠了你的情没有还的缘故--”
别客气，您随意……
“我一直都知道不是你举报我无照驾驶，我不过是利用你做幌子暗中揪出那个人。你倒也真心实意帮了我两次，所以我打算送你一个礼物--”
我擦。
那就将菜菜还给我啊。
我完全没有想到周与陆自说自话之后会是这样的动作。他拥抱了我，我贴着他的胸膛，呼吸急促，四肢无法动弹。喂喂喂，不会是采取柔情攻势想拿回照片吧？无论我的内心如何奔腾着千军万马，我的口中都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我在你家里看到，只有一支牙刷，一个茶杯，一双筷子，一个游戏手柄。我想你一定是比我还要孤单的人，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送你一个拥抱。你这水货，曾经叫我觉得温暖，如今我也给你同样的温暖。”
今天是我的生日？看来他真的是听说的。
我考虑要不要告诉他，其实我并不没有清高到只要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礼物，给我一颗钻石或是一叠钞票之类的我也不会觉得侮辱了自个儿。他要是觉得生日不适合送这类俗气的礼物，可以赶着国庆、圣诞送……
但周与陆已经很潇洒地走出去，并且警告我，“在我走出去之前不许回头。”
是不是他自己，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我心里涌起小小的感动，以及暖暖的什么东西，大片大片充满了心房。
我记得，每当我周与陆给我感动的时候，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
靠，我的钥匙不见了！
8、
我已经联想到周与陆偷了钥匙在我家中扫荡的模样。他会不会掀了我的屋顶？还是淹了我的地板？亦或是在我的床上泼油漆？他干得出来，他统统干得出来！我把脚踏车踩得跟风火轮似，我要替天行道，消灭这个坏蛋！
我要把照片摔在他的脸上！我要去他的父亲面前戳穿他乖宝宝的假面！如果动不了他，我就给主席写电报！
果然周与陆的车停在我屋子门口。屋里静悄悄的，瞧不出有什么动静。我知道第几扇窗户没有关紧，偷偷爬进去，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当然，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为这种事洋洋得意……
周与陆鬼鬼祟祟在卧室里。
他把菜菜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轻轻放在我的床上，然后他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语气不爽地骂，“不是说洗得一点污渍都看不出来吗？怎么上面还是能看见我的口水？什么，哪里是心理作用？明明有浅浅的痕迹……”
我呆了一呆。
敢情周与陆抱着我的菜菜睡觉然后流了一滩口水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拿去洗了？
我想我没有什么时候的心情比现在更好。
周与陆转到客厅，我急忙躲进卫生间。
他拿了一个鸡蛋放进微波炉打了一下。首先我并不介意他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吃这里的鸡蛋；其次我很想告诉他，鸡蛋不能放进微波炉里。但是这个时候，如果我出来阻止他，他一定会觉得很没有面子。
嘴上烫一个泡和丢面子，周与陆一定觉得前者更能接受。
他取出热好的鸡蛋，剥了壳，一口咬下去。
“嘭”
鸡蛋炸开，声音很美妙，周与陆嘴上起泡了。
我忽然想起，那天早上，他确实是留了一个鸡蛋给我做早餐。我们不能因为周大少贫瘠的日常生活知识，就冤枉他兵不厌诈。
所以，周与陆，如果我继续给你温暖，你会以身相许吗？亦或者，你给我温暖，我来以身相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