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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天空中闪着几颗少得可怜的星星,沉睡中的小村庄躺在黑漆漆的山坳里,安静得像个死人一般,悄无声息。虽然已经入秋,但是却没有一丝风,周边的树木寂寞得无力窃窃私语。
  微光中,一个人蹲坐在一堵墙上,他的形态像极了一只在夜色中搜寻猎物的猫头鹰,静静的,不发出一点声音,似乎准备随时对猎物发起致命的攻击。
  突然,一阵断不开声的咳嗽划破了夜的宁静,随即,山坳里,亮起了一盏灯。光亮来自于村东边的小芬家,小芬是村里最年轻的寡妇,丈夫去年死于工伤,她和婆婆多次到市里找人打官司,钱花了不少,但赔偿金却没要到多少。邻村的娘家人来过几次,想接她回去,可她都没走。村民们对此有很多看法,多数人都觉得她留在村子里是为了那笔还没花完的钱。
  屋内,小芬手里端着一杯热水,轻声细语问她婆婆要不要喝水,她婆婆无法回答,因为那种愈加强烈的咳嗽声像波涛汹涌的海水一般,又来了。很快,小芬的声音被淹没了。良久,这令人揪心的动静才算停歇。
  片刻之后,灯光熄灭,夜空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沉静。然而没过多久,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刺破了夜的安宁,继而一阵犬吠,几盏灯相继亮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夹杂着污言秽语的女人哭喊声。
  夜似乎有些生气,怨这女人搅了它的美梦,很快就离开了这个三面环山的小村子。房屋和院落渐渐明朗了起来,家禽们叽叽喳喳地叫嚷着,似乎在讲述着两个小时之前盗贼入室行窃的事情。
  “全体村民,速到村边大杨树下集合。”
  这是村长田亮今年第二次使用村委会办公室的喇叭向村民们喊话,第一次是年初时关于展望新年新气象的讲话。时隔今日,多半年已经过去了,可惜他展望中的那些令人期待而又兴奋的变化并没有出现,相反,还发生了几起盗窃案。
  这次被盗的是村头的李三根家,为了不耽误秋收,外出打工的三根前几日才赶回来,不曾想辛辛苦苦赚的血汗钱竟被贼偷了去。三根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大杨树旁边,他老婆润莲边哭边咒骂。那声音,老天爷若是听得到,估计都会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职才导致了这样的“惨案”。
  田亮是还在被窝里打呼噜的时候就被三根和润莲找去吵醒的,他既气愤又厌烦,可是再烂的盘子也只能接着。
  这是迄今为止村里发生的失窃金额最大的一起案件,田亮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一边打着没睡醒的哈欠一边耐心地开导着润莲,可是不管他说什么,泪流不止的润莲,她始终沉浸在那一万块钱能买的各种东西中。
  田亮儿子田有明透过门缝仔细看着一唱一和的润莲和三根,不禁觉得有些搞笑,但又有些同情他们。
  田亮好不容易才把润莲和三根哄出家门,进屋就倒在炕上发牢骚,“你爹我是真不想当这个破村长了,谁想当谁当去吧!”
  “我想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一根筋啊?咱考个城里的公务员多好,到時候,在城里买套房子,再娶个城里姑娘……”
  “不说了,我睡觉了。”
  田亮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儿子顶了回去。
  早上七点左右,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指定地点,大家一边听着润莲的哭诉,一边议论纷纷。
  “一万块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谁说不是呢。”
  “这贼的胆儿也越来越大了,大家可得好好防着点儿。”
  ……
  润莲越听越难过,跌坐在地上嚎啕不止,住在润莲家隔壁的小芬上前去扶她,她甩开小芬的手就骂,“你个骚狐狸小寡妇,谁家挨着你谁家倒霉,指不定就是你招惹来的哪家野男人干的。”
  小芬被骂得又羞又恼,委屈地哭着起身挪到人群后面。
  “真没良心,占人家地方盖房子的时候她怎么不说倒霉呢?活该她家被偷。”张寡妇和王二媳妇小声说。
  “那丫头真可怜,年轻轻就死了丈夫,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半死不活的婆婆,还费力不讨好。”
  “寡妇门前是非多,那苦头和难处,你们这些有男人的女人,哪个能懂啊?”
  王二媳妇听了张寡妇的话深深叹了口气。
  “大家不要吵了,我已经给镇上派出所打电话报案了,他们一会儿就来了。”田亮提高嗓门说。
  “之前不也来过吗?结果还不是不了了之。”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第一次被偷的刘老头。
  “幸亏这贼只偷钱不要命,不然我俩的老命早没了。”刘老太太说。
  “这么下去,我看也快要命喽!”说着,刘老头扭转头,两只混浊的老眼在人群中四处瞟着,寻找小芬。
  躲在人后的小芬揉了揉眼睛,哭红的眼皮像涂抹了天然的眼影,显得楚楚可怜,格外动人。
  刘老太太使劲跺了一脚眼睛不安分的刘老头,刘老头疼得啊啊直叫。
  人群中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有人取笑刘老头,“刘老头不行了,都不如他家老婆子的力气大。”
  接着,人们又是一阵哄笑,好像刚才那种对润莲家感同身受的情景从未有过似的。
  “大家静一静,今天一大早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一起想想对策。”
  “村长,你说那贼是不是有把万能钥匙啊?”王二媳妇说。
  “村里会配钥匙的只有老贾,但我相信老贾的人品。”田亮斩钉截铁地说。
  “谁知道呢?”张春耕说。
  “那次刘老头家被偷,大家都怀疑是老贾,老贾还被村长锁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好几天,结果把他逼急了,两天都没吃饭,还差点儿闹出人命。有谁会为了几百块钱把命搭出去呢?”张寡妇说。
  “依我看,这巴掌大的小村子也就百十来户人家,咱们挨家挨户地搜一下不就行了吗?我就不信,凭咱们大家的力量,还找不出那个毛贼?”张春耕自信满满地说。
  “一会儿,等镇上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来了,希望大家配合一下。人家说搜咱就配合搜,人家说不搜咱就各忙各的。”
  九点多的时候,派出所的办案人员才到,几人在润莲家四处查看了一番,仔细做完笔录后又走访了几家,他们本想去找老贾谈谈,可是无奈老贾因重感冒还躺在镇上的医院里,所以只能无果离开。
  午后的村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人们照常去地里收割庄稼,只有润莲家例外,本应该留下来与润莲共度难关的三根不等收完庄稼就执意要走,润莲死缠烂打才拦住他。
  “咱们不都说好了吗?你怎么又要反悔?”润莲气呼呼地说。
  “我当时那不是被气糊涂了吗?偷走了钱还打烂了玻璃。”
  “现在村里谁都知道咱们丢了一万块钱,可不是一千块钱,你千万不能到镇上的派出所说去。”
  “多少钱估计都追不回来了。”三根恨恨地说着,语气里带着些许厌烦。
  “那也说不定,要是真抓住了那贼,咱就讹他一把。”
  “问题是咱们本来就只丢了……”
  “别说话。”
  润莲听到脚步声立刻打断了三根的话,夫妻俩快步走到大门口,门外竟然没有一个人。
  “会不会是那个小寡妇搞的鬼?”
  “她敢?”
  “如果真是她,看我不搞死她!”三根轻蔑地说。
  润莲装出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问:“你是不是也想沾惹沾惹那个小骚狐狸啊?”
  三根僵着脸摇了摇头。
  润莲恶狠狠地剜了三根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要是敢,我就剁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润莲说的狠话似乎产生了一定的震慑效果,院子里的几只鸡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声竟然惊叫了起来。
  夜幕再次降临,橘黄色的树林像被泼了墨汁一般渐渐隐没在夜色中,一盏盏灯亮了起来,然后又一盏一盏熄灭,整个村子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一觉睡醒的田亮看到儿子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起身轻轻推开门,看到田有明趴在书桌上已经睡着了。田亮把摊开的书本合上时,里面掉出一张纸条,竟然是儿子写给小芬的,这令他惊诧不已。
  “小芬姐,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胡闹了。那些钱都是他们欠你的,你不要我就先帮你攒着。过几天我就要去考试了,希望能考上咱们村的村官,我要好好在村里干一番事业。你婆婆的病,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你还年轻,总不能把自己荒废了。你不是很想上学吗?这次我去省城考完试帮你问问函授大学的报名条件,回来顺便再去医院看看贾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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