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兵连指导员姜玉龙突然接见我们新兵，指导员说话开门见山：
　　谁杀过猪?无人应答。
　　谁杀过猪?
　　河南兵李况伟在家杀过几头，他用余光转了一圈，没举手。手不惊人死不休的做法况伟懂，他想在最后关头手惊全连。况伟早就想好好地露一手了，总没机会。
　　一只手突然就从我的左侧举了起来——五班的王小东
　　队列里叽叽喳喳有人评点起来。况伟低头直抽嘴巴。
　　叫啥?
　　王小东。
　　杀过几头?
　　三年，又是一口河南腔。
　　大伙笑倒一片，包括指导员。
　　“三年?”指导员点了下头，“算个职业杀手了!”
　　况伟回来后垂头丧气的，压在马扎上像只闷葫芦。
　　班长进屋。“打下手谁去?”我和况伟目光亲了一下，腾地站了起来!
　　“先别争，给我两根烟。”班长接过况伟两支“老巴夺”瞪瞪去了连部。
　　下午王小东就领着我、赵春彪、李况伟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养猪场。
　　那是头洛克夏公猪，肚子极为腐败，打开圈门我还以为进了象房呢。炊事班长给我们仨打气，他说虎落平阳怕狗咬呢，你们人多别怕。我们也跟着说不怕、不怕。他笑了，他说杀猪就是打仗，得分工明确统一协调各个击破直捣猪心。他说今天下午这场战斗的总指挥是我，你们要同仇敌忾，兢兢业业，不能麻痹大意掉链子!我们今天必须要统一行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战斗打响。
　　我们四个搂腰、踹腿、拎尾巴，薅耳朵累得一身臭汗满脸猪粪，终将肥猪放倒、缚上、准备动刑。“主刀”王小东捏刀时手有点哆嗦，炊事班长又做战前动员：你怕啥?你怕啥?它怕你!激动啥，捅!
　　后来王小东操刀埋头从猪下巴一刀捅去，真的就不激动。可那猪就是宁屈不死，王小东把着刀来来往往划拉，我们三个“副手”吓得闭了眼上牙找下牙，但手不敢松。正害怕呢，拎尾巴的赵春彪被猪一脚撂倒。重心一失衡，摆猪的两张长凳齐齐倒下，砸往李况伟。他一扭头，那血猪便迎面扑来，和他亲个正着。猪身下这小子一会儿喊班长，一会儿叫老娘。娘没理他，班长过来了。炊事班长处乱不惊，手里早握根废单杠，照准猪头啪啪就是两下，况伟翻了身，坐在那张嘴光往外送气，旁若无人。王小东战战兢兢又去摸刀，老班长吼：球，搂棍!
　　会餐时我们受到了指导员隆重的口头表扬，那是我们新兵生涯最辉煌的受奖记录，但大伙知道咋回事，脸恁红。那猪肉，贼香!王小东不久倒成了新闻人物，连团长都知道工兵连出了个18刀毙猪的“职业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