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龄皋及其书法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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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潘龄皋(1867-1954),字颐山、颐珊,一字小泉,号锡九,后以号为字,又号梦增,别署葛城居士,直隶安州城内西角村人(今河北省安新县安州镇西角村,安州古称葛城,又称濡阳)。1867年2月13日(清同治六年正月初九日)生于儒素之家,始祖潘礼明永乐三年(1405)自山西洪洞移民而来,后分为三支,西角村潘氏为第二支,潘龄皋为第十三世。祖父祖望、父希曾业儒,以设塾为活。家谱1968年毁于火,其先世行迹未得传。查清道光《安州志》知潘家世代书香,二世祖潘潚,清初任霸州教谕;三世祖潘植,康熙二年(1663)举人,任宁晋县教谕;高祖潘德昌,乾隆二十四年(1759)举人,任福建浦城县知县;曾祖潘为楫,嘉庆十八年(1813)举人,任晋州学正①。
  龄皋幼时聪敏,得家教,又入城内陈氏塾读书,属文制艺,名动乡里。光绪七年(1881),十五岁,经县、府、院试,取为生员。后苦于家境,边读书,边为塾师,常应省城保定莲池书院院外月考,以得奖银为学习之助。时莲池书院山长为古文大家、书法家张裕钊,书院壁间刊有《莲池书院法帖》,集褚遂良、怀素、颜真卿、赵孟頫、董其昌书作刻石,书法多受启发,其行书转折、勾法多有北碑意,即缘于张裕钊之影响。
  光绪二十年(1894)潘龄皋参加于北京举办的甲午科顺天乡试中式。题为《子夏日百工居肆》两章,《诗日衣锦尚纲》《征者上伐下也》。考官四人,中有左都御史同治壬戌(1862)状元徐郙,徐氏工书,曾赠门生龄皋楹帖为勖。光绪二十一年(1895),参加乙未科会试,题《主忠信))《优优大哉》《居天下之广居》四句②。殿试二甲十四名进士③。联捷翰林,授翰林院庶吉士。散馆,历任甘肃隆德、张掖、皋兰等县知县,秦州、肅州知州,兰州府知府(未到任)。嗣简放甘肃省巡警道,历署提学使、布政使。人民国,1914年6月任安肃道道尹兼嘉峪关监督,1917年去职。1921年夏任甘新勘查禁烟大员。同年10月任甘肃省省长,因官场派系,同僚相互争斗,屡遭恶意弹劾,1922年8月辞职回籍乡居④。其在甘肃先后为官数十年,饱尝官场之苦。其任省长时,有《与际唐仁兄札》云:
  弟蛰伏家山,无心问世,忝持使节,偃息未遑,本拟公事勾当,即行回京报命,不意中枢采及葑菲,畀以封圻,蚊负怀惭,鹈濡滋惧。受篆以后,目睹人心浮动,士习嚣张,蠹吏贪婪,悍将骄蹇,而绅界之挟有私见者,又复积毁销骨,尤觉寒心。至于财政之困难,军阀之冰炭,维持补救,殊费经营,险象环生,殆不可以久处,拟俟春暖即当乞休。⑤
  此中甘苦可概见。潘龄皋两袖清风,以书生周旋于乱世之中,这也是他坚决退隐乡间之因由。其悲愤之情,积久不释。民国二十年(1931),手书在甘省与朋友、同年、同僚书札留稿,成《潘龄皋太史手札》出版,处境之艰难,令人心悚。
  潘氏后人至今尚藏有民国初年潘龄皋在甘肃任上《与勋帅札》《与翰如统领札》《直奉两军开战请和平解决电稿》手稿,救国安民之情,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二
  自1922年8月至1939年1月,潘龄皋退居安新17年。安心临池,课徒读书,深居简出,然不忘忧家国。其润笔所得,多用于赈灾济困。
  20世纪20年代初,京华书画家组织慈善赈济会,潘龄皋积极响应,寄作品参加。在《直灾书画赈济清册》中,记载着潘龄皋捐楹帖事。自册中可知徐世昌、刘春霖、齐白石、王云、陈师曾等都曾为直隶赈灾出品。潘龄皋乐善好施,仗义执言,事迹至今犹为乡人传颂者,有二事可表。
  民国六年(1917)夏,安新县大水,家乡白洋淀大堤决口,向阳阖邑顿成泽国,百姓饥寒迫身,潘龄皋与绅士王式南、杨木森等筹款赈灾,设平粜局,从东北三省长途购入高梁、玉米,由县堤公会杨木森主持平卖,运输、耗损等悉由潘氏负担,救人无数。次年又与王式南多方募集,躬自督修,往来视察,终使决口数百丈修复,更坚固于前。
  民国十四年(1925)夏,有河北省政府专员来安新,以补助军饷为名,议设席苇捐。安州乡绅陈起和曲堤村潘希福(潘龄皋族人),与时任直隶督军、河北省省长李景林秘密商定,拟借此横征暴敛,百姓群相愁痛。潘龄皋不顾与陈家的世代乡谊和潘氏的同宗亲情,痛斥陈、潘二人之恶行。村民亦以潘龄皋之支持,痛打陈起,潘希福畏惧潜逃。潘龄皋又亲拟公文稿,言明:安新为水乡,为体恤民艰,清初于清端公(嗣登)和光绪间都曾专立碑文,百姓免交席、苇二税,向为民知,并由各村长联名具禀于省公署暨财政厅。李景林和财政厅因以批示取消苇牙、席行,尊旧例免捐税。乡人咸感激大恩,捐款建抗税亭于安州北瓮城,中立《安新县重立苇席永免设税碑记》,其北向明柱挂潘龄皋亲书木刻联:“赐福不闻宽大令;缔苛犹存好生心。”足见潘氏痛恨苛政、大公无私、亲民爱民之本心⑥。今亭、碑俱存,而木联已失。
  隐居期间,潘龄皋与抗日将领宋哲元多有翰墨交。1935年,宋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时聘潘为参议员。潘书《朱子治家格言》四屏为赠,宋影印并在军队传习。时爱国状元刘春霖等都与宋有交往,以爱国鼓励之。
  1938年,日军侵占安州城,日伪知潘龄皋在安新的影响力,多次请他当县维持会会长,潘龄皋与家人避难白洋淀水乡邸庄村,转而避至城西王庄村。在由王庄村回安州城内时,日伪军列队示“敬”。潘氏深知日寇之阴毒,在民族大义面前,决不妥协,遂于1939年1月,以73岁高龄,与夫人和部分家眷由保定、天津转北平⑦。
  三
  自伪满洲国建立,一些前清旧臣追随溥仪至长春,或任伪官,或为日伪控制下的文化机构服务。“七七事变”后,北平的前清遗老和北洋政府时期的旧官僚,大都成了日伪的利用对象。1939年,日军曾诱逼潘龄皋出任伪河北省省长,汉奸江朝宗、王揖唐多次劝他出山就任,潘均拒绝,坚辞不就。在北平的日军恼羞成怒,遂命宪兵将其逮捕,被捕时他穿好寿衣寿帽,以求一死。入狱十余日,经取保,方得释放。其与友人刘春霖、吴佩孚等都保持了晚节。其有诗述怀:“诗书能误人,功名损气节。热心不自持,身名遂俱裂。丈夫贵立志,岂图俗人悦。守拙甘困穷,飞腾让同列。倭人沦陷华北,谬采虚名,令予任河北省长,同人相劝甚力,余不肯自贬,口占赋此。”   其为官清廉,甚少积蓄,为维持生计,全以鬻字养活全家。晚清翰苑人物,以潘龄皋字存世最多,可见其作书之勤。其处世可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其壬子(1912)岁手书之《胡大川幻想诗》识语中云:“胡大川孝廉作舟幻想诗十五首,思人非非,皆未经人道语,余深爱之,每于俗事不称意,辄朗诵一遍,颇足解忧如孝廉者,亦可谓饥寒腐儒颠倒作奇想矣。”诗中有“更愿化身千万亿,旱为霖雨暑为风”句,潘龄皋常以此自况、自励。
  日本投降后,国民政府官员之腐败,令其心寒,时通货膨胀,所得润资虽多,维系生活亦觉困难:
  年来踪迹叹浮萍,困守穷途敢自矜。克楚增忧同士燮(晋败楚于鄢陵,师回莫不庆幸,独士燮忧之。日本屈降,国民党来平,官无大小,肆行贪污,不顾国家,每思及此,不能不忧),仕元堕节鄙吴兴(赵子昂以宋宗室而仕元,故可鄙。日本时代,经友保荐余继高凌蔚为河北省长,余力为摆脱,几触日人之怒)。身因在野疏官长(余见居官者贪污不法,不敢往来,故疏之),计拙谋生累友朋(十数年无以谋生,不得不向友朋借贷)。光复国家犹若此,每思来岁益冰兢。年逾八十,两目昏花模糊,书此聊以志感。
  天津解放后,解放军包围北平,傅作义在固守与和平解决上举棋不定。潘龄皋时为“文友社”责任社友,两次给傅写信,希望和平解决,以不使八百年的文化古都遭到毁坏,并令其长孙女衍淳的丈夫田树琦亲自交给傅的秘书。傅嘱所属高教委员会焦实斋、魏际昌组织召开贤达会,邀请潘龄皋参加。潘慷慨直言,力言和平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后潘龄皋有诗赠傅:
  韩范胸储百万兵,中原妇孺皆俱名。只缘和平要求急,应事顺民救众生。潘龄皋爱国之忱,溢于言表。
  四
  1949年10月1日,潘龄皋应邀参加开国大典,晚上七时又参加了中南海国宴。歸而忘寝,赋诗赠林伯渠秘书长:
  万几佐理有余闲,招集良朋兴倍欢。客聚东南皆夙契,筵开水陆喜加餐。欣逢国庆宜同乐,况值人心已久安。太液池边齐饱德,敢忘嘉会共盘桓。
  是诗自1991年《河北文史集萃》刊布,原文作者于诗稿有错释处,后研究潘龄皋者反复转抄,至错误因循。
  又《康和声谢林伯渠诗依韵奉和》:
  天教解放遍寰瀛,肇造共和四海清。好客情殷同吐握,开筵雅集见肫诚。制除封建行弥厉,议协人民政自平。帷幄运筹功不朽,惟期统一早观成。
  《再和康和声并序》:
  十月十六日接奉佳作,愈唱愈高,令人钦佩无已,谨依韵再和两章,蝉噪蛙鸣不足与钟镛争响,尚乞赐教
  漫云海客喜谈瀛,今日寰瀛已镜清。雅集群贤皆饱德,不殊万国共输诚。中枢帷幄资谋略,外海鲸鲵悉荡平。封建革除新业建,人民遐迩庆生成。 少年侥幸列蓬瀛,名实深惭品格清。捧读来诗增愧怍,披吟佳什感忠诚。偶谈古调心常怯,每遇高人气转平。诗学至今已久废,知君七步定能成。
  1950年,《人民日报》又发表了他的新作,以手迹印出:
  中华大国几千年,封建由来帝制专。今朝改变新局面,人民生活乐安然。
  潘龄皋自入仕后,很少作诗,其书作或抄录古诗文,或自娱联句,其书联多为自作,每临纸而成,多有奇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天下太平,催发了老翰林的诗心,兴奋之情平生所未有。
  1949年12月1日,毛泽东主席签发委任令,任命他为中央人民政府革命军事委员会参议;1951年7月29日,他与邢赞亭、邢端、齐白石、陈云诰、康和声等26人被聘为首批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1949年8月至1954年,为北京市人大代表、北京市政协委员。每逢五一、十一重大节日,都应邀至天安门观礼。政府还为其调置了新居。年逾80岁的潘龄皋得到了共产党和政府的尊重、照顾。
  潘龄皋十分关心国家的前途,关注国际形势,抗美援朝时,作诗七首,选二:
  美飞机轰炸朝鲜,人民死伤不可胜计,惨无人道,口占志感
  同居宇内有何辜,轰炸一声万古枯。堪恨美人残暴甚,违天害理不容诛。远东门户在朝鲜,唇齿相依肯舍旃。敌忾同仇援勿缓,莫教异族肆垂涎。
  1954年6月19日,潘龄皋因病逝于北京府右街寓所,享年88岁0 24日在贤良寺公祭,30日《北京日报》给予报道,哀荣至隆。
  潘龄皋经历了清末的变乱、民国的军阀混战、艰苦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抗美援朝等重大历史事件,在大是大非面前,保持了文化人应有的品格,亲民爱国,令人崇敬。
  五
  清末民初书坛,潘龄皋与谭延闿有“南谭北潘”之誉。谭取法颜真卿、翁同龢,而潘之取法则有异于谭,在科举上走得更远,受到大卷、白摺的训练更多,被称为馆阁体的代表。今人一提馆阁体即轻视之,而对馆阁书风到底是什么,并未考求。以碑派书风名世的康有为,在馆阁体上也是下过大功夫的。其在《广艺舟双楫·干禄第二十六>中有精辟的见解:
  俗间院体(按即馆阁体、台阁体),间有商标,实则人数过多,不能尽弃,然见弃者,固已多也。惟考其结构,颇与古异,察其揩抹,更有时宜,虽导源古人,实别开体制。犹唐人绝律,原于古体,而音韵迥异;宋人四六,出于骈俪,而引缀绝殊。其配制均停,调和安协,修短合度,轻重中衡,分行布白,纵横合乎阡陌之经;引笔著墨,浓淡灿乎珠玉之彩。缩率更、鲁公于分厘之间,运龙跳虎卧于格式之内,精能工巧,遏越前载。此一朝之绝诣,先士之化裁,晋、唐以来,无其伦比。⑧
  潘龄皋少小学书,入学,初从颜真卿《多宝塔碑》入手,功力扎实,得其顿挫、规整,其年十四,得取秀才,即以微缩之颜体为之。其少时作品,仅存安新已故书家张寅旧藏小楷《对联荟萃》一册,笔致净洁,初见风貌。后临习欧阳询《皇甫君碑》十数年,得其方整、瘦劲,间以王羲之《黄庭经》《乐毅论》楷法补益,结字端整,折笔为方,顺势下笔,清劲灵动,笔力遒劲。潘龄皋此类风格一直到晚年皆能信手写出。今见于传世者,有民国十六年(1927)书《清赠奉直大夫邑庠生王式南先生墓志铭》。是志由同邑翰林张怀信撰文。王式南名召庸,生前与潘龄皋抗席苇税、修堤赈灾,俱是同志,潘氏书碑,全力为之,可窥见颜书、欧书、王书结合的风致。及至1934年楷书河北省文安县《重修苑口村永济桥记》时,已有较细微的变化,欧底未变,而加之以用笔的涩行、藏锋,愈显宽博圆转,颇具清人刘墉楷书笔路。是碑由高步瀛撰文。此碑书法代表了潘龄皋晚年楷书的成熟风范,于原籍潘家所书“延年药房”亦是此类。   其行书,早年取法《定武兰亭序》,故笔画宽厚,今虽未见其临书之作,但从其大量自集《兰亭序》联句书写可知。中年临习苏东坡行书及清人翁方纲之作,融东坡之沉实和方刚之纵势,注重每一字内之映带变化,而于字与字之间只求气脉之贯穿,这与欧书中有北碑意及潘龄皋追求的中正平和、不激不厉相涉。此在壬子(1912)岁《胡大川幻想诗册》及稍后所书诸诗话字帖都有充分的表现。
  20世纪30年代初直至逝世,其行书更多学习刘墉,朴茂、内敛之至。笔笔圆融,使转不露痕迹,又用笔果断,气势饱满,小中见大。1939年书《安新杨先生传略》、1940年书《郭母治家要言》都为精心之作。
  康有为于刘墉书法云:“石庵亦出于董,然力厚思沉,筋摇脉聚。近世行草书作浑厚一路,未有能出石庵之范围者,吾故谓石庵集帖学之成也。”⑨此是识者之言。潘龄皋书得法于石庵,是能化石庵又能别开生面者。更可赞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潘龄皋之诗稿,又迈越刘墉、翁方纲,行草书之古拙、雄厚,直逼颜鲁公,风神古厚,人书俱老,如太极圣手,全以内力为之,所谓“内固精神,外示安逸”是也。潘龄皋为晚清翰苑中杰出者,时人与后世以“潘体”誉之,追慕者众,很值得研究。1940年,潘氏于保定大慈阁书“慈云普荫”匾,字径72厘米之巨,气魄之大,不可逼视。
  潘龄皋作品留存者极多,缘于其不虚掷一日。三十余年,笔者过眼者有干幅之多,其中绝大多数为真迹。保定一带传言其作品有相当一部分为其婿陈瑶圃(名葆珩,安州人,随潘入京,1939年逝)代笔。今陈氏作品少有传世,可确认者为1925年楷书《安新县重立苇席永免设税碑记》,结字修长,中宫紧结,显然从柳公权发脉,笔意轻快处,时有潘书韵致,但与潘书之作相差尚远。而由于京、津、保三地之商贾、乡绅及学书者对潘书的需求量大,作伪者时或有之,尤以晚年之作为多。潘氏亦效齐白石刻有一钢印,为椭圆形朱文“潘龄皋”三字,钤盖在作品右上角。近年摄利者亦伪制钢印,纸、墨飘浮者都为赝作,充斥于拍卖会和画廊中。
  潘氏书法,有其时代性和地域性。清末之时,华北一带.崇尚欧、颜、柳、赵楷书,某人作书,先看是否有某体之姿态,否则不为所重。况科举取士,卷摺书法多出四家书,或诸家糅用。即便今日,日常拿毛笔作应酬书写者,仍是如此。科举废后,传统旧家,幼童入学仍效此法,是惯性,亦有时代、地域的特点。清末民初赵之谦、张裕钊、康有为、于右任、曾熙、李瑞清等倡碑學并实践之,而诸家之卷摺功力都是极深的。其实,并不是帖学之法无人讲求,而是大有人在,仍为主流,流风所及,工帖者,多有碑帖结合之作。
  笔墨都有朝代气息,而书家之秉性、阅历即便父子也不能复制,但都有趋同的审美取向。潘龄皋科举出身,入翰苑,出仕晚清、民国,“修、齐、治、平”之思想,深入其骨髓。每于仕途困厄之时,即有归隐之想,乡居、家居,洁身自好,不结交豪吏,与平民往还,决无凌人之势。其处世恬淡,以抄录古人诗话、圣贤诗文为日课,研以浓墨,以玉版宣或笺纸录之。书风平和简净,笔墨淳厚温润,与其心境相合,又与民间之取法合拍,雅俗共赏,一时有“潘体”之誉,影响至今不衰。
  潘龄皋生活于清末民初,正是师法隶篆、北碑的重要时期,康有为、于右任等以深厚之帖学功力,上宗秦、汉、六朝,高古恣肆,气脉宏阔,成书法史上的新局面、新面貌。相比之下,潘龄皋取法略显单调,篆隶之作几不可见,可知者只有篆额《明思宗殉国三百年纪念碑》,亦是明清人常见之篆额体貌。其书法自晚清至谢世,没有明显的骤变,只是逐渐的损益,此情形与后之启功先生相近,这也是古人重“书写”的必然,非只潘龄皋如此。
  近三十年来,书法界之崇尚数变,而今有相当多的人来重新审视潘龄皋等翰苑人物书法,关注他们书写的状态、用字的规范、学养的丰厚,应该说是一进步。他们没有参展之累,没有故意“悦人,’之念,而是自娱自乐写字,是值得我们学习和思考的。
  2017年4月29日,纪念潘龄皋先生诞辰150周年暨《洁清自守——潘龄皋书法集》首发式在保定市举办,苏士澍先生莅临并题字“亲民爱国,翰苑名家”,代表了学术界对潘龄皋先生的敬佩和评价。潘龄皋之人品、气节、书艺、诗文是河北的骄傲,是我们永远景仰的先哲。
  注释:
  ①2000年冬,潘龄皋族侄葆鑫补修家谱,有打印本存族侄衍君家,因多为族人回忆所辑,多有缺漏处。又参见道光二十六年(1846)《安州志》卷五之科第、人物部分,得悉潘龄皋祖上之记载。潘龄皋祖父潘祖旺为此志书之采访人之一。
  ②[清]法式善等撰《清秘述闻三种>,张伟注解,中华书局,1982年5月,第976页。
  ③江庆柏编著《清朝进士题名录》,中华书局,2007年6月,第1277页。
  ④中央文史研究馆编《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传略》,中华书局,2001年9月,第41、42页。
  ⑤潘龄皋《潘龄皋太史手札》,陈云桥出版,中华民国二十年。
  ⑥2011年4月12日,笔者与张福记实地考察,拓印碑记。并参《河北文史集萃》中《晚清翰林潘龄皋》一文,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第14页。
  ⑦《晚清翰林潘龄皋》,第15、16页。
  ⑧康有为《广艺舟双楫》,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10月,第94页。
  ⑨康有为《广艺舟双楫》,第9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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